無聲勝有聲…默片時期的電影院記憶

前陣子，一位年過八十但記憶力極佳的親戚來訪，閒談時，他興奮地炫耀：「這次我參加復旦大學校慶，遇到一個50年不見的老同學，你們相信嗎？他的姊姊就是大明星『黎莉莉』呀！」說完，他話鋒一轉、略顯洩氣地搖搖頭：「不過，她對你們年輕人來說，太遙遠了！」
「是那位演《大路》、《體育皇后》的黎莉莉嗎？」喜愛老電影的怪喀粟，迅速搜索腦中關於她的資料，成為張爺爺巧遇明星弟弟後的稀有知己。
由黎莉莉打開了話匣子，我才驚覺自己挖到見證二、三０年代電影興衰的活歷史，從京劇、文明戲到默片、有聲電影，遙遠的文字敘述，卻是他親身經歷的日常娛樂。眼見機會難得，我就將書裡看不懂的、想不通的問題，全都一股腦的丟給這位「老電影王」。談話過程中，最讓我記憶深刻的，莫過於擁有高規格服務的默片電影院。
實際上，出生在聲光效果豐富的80年代，五顏六色的畫面和立體聲的音響，已是生活中的平凡享受。只是，對於聲音無法與影像同步紀錄的默片時期，想從電影裡聽到丁點音樂，簡直是天馬行空的奢望。「所以……看默片時真的就是『一片寂靜』嗎？」我嘴裡吐出不協調的問句，試圖重建無聲的歷史時光。以下是張爺爺關於默片時代的記憶，採取問答方式呈現。

Q：播放默片的電影院裡真的一片安靜？觀眾不會覺得太單調或無聊嗎？
A：真的是一片安靜，大家都默默的看著銀幕。不過，當時我們一點兒都不覺得默片很單調，因為只是看到人能在畫面上動就覺得很稀奇，興奮都來不及，怎麼會覺得無聊呢！
不過，隨著新鮮感消失，有些電影院開始聘請樂團配合電影演出，增加噱頭。電影播放前，樂隊指揮會先瞭解劇情內容，再配合情節緊張、歡樂、悲傷等片段安排合適的音樂。有次，我提早到戲院，等了好久都沒消息，心裡十分不耐，這時同行的朋友說：「等拿棒子的小人兒站上台子，就會開始了！」果不其然，樂隊指揮一出場，電影就立刻開演。

Q：欣賞英文默片時，中國人看不懂英文字幕的人該怎麼辦？
A：當時租界區有不少中國人都通曉英文，因此這對他們而言不是問題。位在法租界的「國泰大戲院」﹡就是專門播放外國電影的電影院，裡面使用純英語，並雇用白俄人擔任服務員（相較於英美等國的白種人，俄國人因工資較低，導致需要這類「白種侍者」的業者大多會選擇聘僱「白俄」），他們穿著墨綠色西裝，專門為客人領座。此外，對看不懂英文字幕的觀眾，「國泰」等部分電影院亦提供「意譯風」的服務，人們只需戴上座位旁的耳機，就能聽到中文口譯了！

﹡國泰大戲院：英文名為「CATHAY THEATRE」，1932年1月由英籍廣東人盧根建於霞飛路868號（今淮海中路870號），專映米高梅（MGM）等好萊塢大公司的第一輪影片。戲院外牆採用紫醬紅色的泰山磚、白色嵌縫，鋼筋混凝土結構，莊重典雅令人矚目，法式風格一覽無遺。建築面積1100平方公尺，共有座位1100個，與毗鄰的錦江飯店建築風格相同。此外，觀衆廳無樓面，空間顯得特別高敞寬闊，加上舞臺兩旁豎立的燈柱，光線交相輝映，十分氣派。「國泰」首日對外營業時，刊登在申報上的廣告語是：「麗富宏壯執上海影院之牛耳，精致舒適集現代科學之大成。」可見其睥睨上海的宏偉氣勢。資料參考：「上海老電影尋蹤…國泰電影院」http://www.ygx99.com/Dvbbs/Dispbbs.asp?boardid=31&ID=2393（陽光行俱樂部，檢索日期：2006年7月31日）。黃志偉主編，《老上海電影》，上海：文匯出版社，1998，頁173。

難得遇到老電影專家的粟子小姐，高興之餘不免遺憾自己沒有先做好準備。從《漁光曲》的賣座與否到胡蝶的感情糾紛……零零散散、沒有組織的隨興而問，雖然解決不少疑惑，卻也錯失深入訪談的佳機。「下次有機會再好好向您請教！」我恭敬地預約下次的老電影座談會，希望能挖到更多有趣的影史資料。

圖片說明：
1. 二０年代的「國泰大戲院」。來源：黃志偉主編，頁173。
2. 現在的「國泰電影院」。來源：「上海老電影尋蹤…國泰電影院」http://www.ygx99.com/Dvbbs/Dispbbs.asp?boardid=31&ID=23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