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陸奧

這個世界是無聊的，因為我們不知道為什麼要有起點﹑為什麼要有終點。我們終此一生，空空的來，空空的去，其實並沒有什麼事特別應該去做？我們不是野生動物，所以作家老是在探討存在，老是在探討為什麼要活此一生。真是傷腦筋的問題，想像自己是朝生暮死的昆蟲，隨便另一隻昆蟲交配去了，就終此一生。甚至連交配都沒有，就看到黎明。好像和肯德基的雞沒什麼分別，炸雞生來就用來營養我們，然後我們不知道要營養什麼，就消失在宇宙。所以我說人就是無聊，生活就是無聊。你看文章是無聊的，我寫文章也無聊。想那麼多問題，當然就是超級無聊了。

告別意義的世代應該是頹廢的，因為想不通的事情我們都不去想。只是純然的存活，以“快樂”為最終目標，盡情地放恣。喜歡的話便行善﹑相反也可以做惡。《發條橙》告訴我們，正因為人生尚有道德的選擇權而不是機械操作，人才有一點僅存的樂趣。你就選擇自己喜歡的無聊行進方式吧，所謂無聊的行進方式，也就是你的生活。

米蘭昆德拉在小說《身份》裡面向我們喋喋不休地闡明人生，他借人物馬克的口說：“有三種無聊。消極的無聊：那個邊跳舞邊打哈欠的女孩；積極的無聊：那些風箏的愛好者；還有反抗者的無聊：那些燒汽車﹑砸商店的年輕人。”人生最終的解決方法是無聊的，你只要觀看報紙，你便知道澳門以致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充滿著不同種類的無聊人。你選擇你喜歡的無聊方式。

我的朋友呢，大部份都是積極的無聊人──他們已經找到某個終極的人生目標，以這個目標打發漫長的人生，比如畢生的寫作或悠長的愛情旅行。這種積極的無聊的好處在於，你不用像消極的無聊一樣，反覆地去問自己“老兄，接著要玩些什麼呢？”，這可是《發條橙》反覆出現的句子呀，沉悶的人生中一個沉悶的人的沉悶的發問。這如同我們經常對別人抱怨的句子“好悶呀”﹑“今晚去邊呀？”

當然地，你也不用像反抗者的無聊一樣，冒坐牢和逃跑的危險。你可以說，積極的無聊是“最消極的積極”，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是以尋找不同的目標作為人生目標的。而反抗者會覺得我們是懦弱的人，沒有對命運反抗。結果，世人依然在這幾種選擇性的無聊中繼續無聊。就好像昆德拉在《不朽》裡面寫的那個老教授，在研究自己的課題以後，在夜晚去把放在路邊汽車的車呔插爆，也好像相當有趣。

人生嘛，如果不是無聊，就是“玩嘢”。

華僑報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