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會當天，幼稚園的大草坪中央矗立著高約兩層樓的巨大聖誕樹，樹下堆著百來個令人眼花撩亂的小禮物，其中有些未加包裝，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好貨色」！

六十多個小朋友手牽手圍著大樹，心不在焉地哼唱著讚美詩，腦子卻只想著大樹下的禮物堆；對於我們而言，那才是當天活動的重點。

慶祝會的重頭戲總算來臨，在老師一聲令下，小朋友們迫不及待地鬆開彼此的小手、同時朝著聖誕樹飛奔...。

小阿姨以向來媲美同年齡小男孩的百米速度，一馬當先地拔得頭籌；當我上氣不接下氣地撥開其它禮物，再度將那個毫無神秘感、卻始終沒讓我視線離開過的精美小盒子捧在手中時，心中的雀躍與滿足至今記憶猶新。

跑第一名竟搶回自己提供的禮物，如此「沒出息」，當然讓兄姊取笑了好一陣子；我卻也保留了那個雪人許多年，直到它身首分離、絲線脫落，帽子、枴杖都不翼而飛，都還可以在娘家五斗櫃上層的針線盒中找到它圓圓的頭和圓圓的身體。

事隔數十年，小阿姨也開始為自己的孩子準備耶誕禮物。想到身為「現代聖誕老公公」的父母們，往往在年節前便開始旁敲側擊地試探孩子們屬意什麼玩具，深怕讓他們失望；而小孩子們每年收到來自父母、親朋、老師……的禮物不下十餘種，個個精緻且價值不菲，卻往往認為理所當然、受之無愧，且不知珍惜；許多成年人甚而把交換聖誕禮物視作以小博大的機會，每每思及，心中難免有點唏噓，

這件往事，恐怕連母親都已遺忘，然而每到這個季節，小阿姨仍然會憶起那份原本不屬於自己，卻是真正是「搶回來」的聖誕禮物。

隨著年歲的增長，小阿姨也逐漸了解到，自己始終對那個絲線纏成的雪人念念不忘，其實只是對當年母親精心準備這份禮物的一種依戀。

＊..全文完..＊

【原刊載八十九年十二月廿四日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