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監獄當志工老師，常會提到史蒂文生《化身博士》的故事。故事描寫傑奇博士是個備受讚譽的科學家，喝下自製的藥水之後，卻變成另一個大壞蛋海德先生。

原本傑奇博士在世俗的社會裡，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好人，在體內召喚出海德這個惡魔當他的替身之後，幹盡各種卑鄙的勾當卻不必負責，傑奇博士沉浸於作惡的快感，有一天，竟發現他不必喝下藥水，打個瞌睡，就能變成另一個海德先生。

原本內心良善的本質，逐漸被另一個邪惡的自我侵蝕，甚至完全取代。傑奇博士徘徊在善惡之間難以抉擇，內心飽受折磨衝突，終日鬱鬱寡歡，最後只好以自殺作為了結，免得在完全失去自己之後，讓海德繼續在人間作惡。

說完這個故事之後，我會跟受刑人坦承「海德先生，是我們另一個自己」，每個人的內心都潛藏著善與惡的因子，都可能住著另一個惡魔。

善與惡常會在我們的內心吵架衝突，最後誰佔上風，端看我們能不能堅持自己的信念。

接著，我會跟受刑人提到達賴喇嘛的親身經歷。達賴喇嘛常在演講提到洛本勒，一位住在拉薩的和尚，被中共抓進監獄關了18年，被釋放後在印度和達賴喇嘛重逢。

達賴喇嘛在書中說：「洛本勒被中共虐待了18年，外表沒什麼改變（當然有老了一點），但身體狀況都沒問題。在監獄關了那麼多年，他的腦筋仍然很清楚，他還是原來那個親切的老和尚。」

為什麼一個被嚴刑拷打虐待了那麼多年的人，既沒有發瘋、個性也沒有變質，在達賴喇嘛的眼裡還是那個「親切的老和尚」？我想，那是因為洛本勒自始自終都堅持著他的慈悲和信念，才能通過人性嚴峻的考驗和生命這麼大的風暴。

好人持續堅守自己的信念，和壞人重新拾回善念，同樣都是很不容易的事。一年多來往返監獄，我發現受刑人並不是真的那麼壞，只是內心比較惡的部份被環境引發出來，蓋過良善的部份。而我的工作就是把良善的種子，重新種在受刑人的心田，幫助他們找回年少的單純和善良。

作家亨利‧詹姆斯曾說：「人生有三件重要的事，第一是善良，第二是善良，第三還是善良。」

即便是一個惡魔，偶爾也會有一絲絲的善念，那就是身而為人最寶貴的地方。

曾經有個受刑人調皮地問我：

「老師，你說每個人都有善與惡的因子，那麼你覺得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我哈哈大笑說了一個寓言故事：有個印度老人跟他的孫子說：「每個人的內心裡都住著兩隻狼，常常會互相博鬥殘殺。一隻狼的體內裝載著憤恨、狂傲、私慾和恐懼；另一隻狼的體內則裝滿了歡喜、慈悲、善良和感恩。」孫子急切的問老人：「哪隻狼比較厲害呢？」老人摸著孩子的心：「看你餵食那一隻。」

我們每個人都可能同時是好人和壞人，正如史蒂文生《化身博士》的傑奇博士和海德先生同時住在一個人的身體裡。

如果你選擇良善，傑奇博士在你的體內就會越來越強大，海德先生停留的時間就會越來越短。做好人還是做壞人，為善為惡是一種選擇。

別忘了，選擇權永遠在你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