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阿Ｃ哽咽了。

　因為，關於她究竟是不是一根稻草，以及有沒有壓垮那頭老邁駱駝的事端。

　有人感傷。有人憤慨。有人，冷笑不止。

　好多年了呢。我想，距離我認識她，已然如此遙遠。

　當年的黨外才女，今日的泛綠公敵，這一路走來，她的smart始終如一，爭議也始終如一。

　嚴格說，阿C 算是我的第一個老闆。

　在錄影帶還是盜版天下的年代裏，她和姐妹淘在大學附近開了一家小店，專門播放各國藝術電影。

　一群人窩進幽暗的小房間，在模糊不清的畫質、翻譯水準低落到旁白僅有寥廖數語可以理解的影片裏，努力參透大島渚感官世界的寓意。(彷彿記得，唯一譯得最完整的對白是「嘻嘻，我要尿尿」)

　而我，就是負責端水送酒、順帶快火來幾盤炒紅飯給客人充飢的打工小妹。

　還沒有解嚴，處處都是禁忌。曾經，因為傻呼呼放著中國版的梁祝音樂，讓阿Ｃ老闆們嚇出一身冷汗。

　跟著她編雜誌的時候，也惹過不少禍吧。

　雖然現在都忘了。印象深刻的，唯有當年情痴的Ｌ堵在樓梯口要和她談判，而我卻臉色茫茫然被她硬拖著，決絕而去的場景。

　在那之後，情感歷經滄海桑田的兩個人，幾經周折，都成了我的客戶，甚至巧巧開了左右相伴、觀點南轅北轍的報紙專欄，但幾乎已是不相往來。

　媒體寵兒的阿C，本事及故事多到寫不完，信徒也越來越多。

　最不可思議的，是她激發擁戴者潛能的天性。

　正向的，負向的，如同馬蹄狀的磁場，圍繞在她身旁。

　但繁華的磁吸背後，卻隱隱然流動著衰敗的景象。

　很奇特哩。

　驚覺著，卻難以百分之百解謎。

　簡而言之，對於她窮追不捨的種種，政治記者通常以為她很專業，專業領域的記者卻受不了她太政治。

　只是，在當前的生態裏，以專業手法行銷政治偏執，仍然無往不利的。

　加工過的情節，永遠比真相更深入人心。我憶起，過往、再過往之前，還不是大老的Wu曾經以阿C好友的身份這麼說。

　但如同比薩斜塔，不知不覺之間它就開始欹斜了。

　抽掉一點原本無關緊要的小小真相、再抽掉一點、再再抽掉一點、再再再抽掉一點。

　阿C的政治層層疊，或許就是這樣，在我眼前突然瞬間崩垮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雖然，斜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起，手法快到令人恍惚以為從來不曾消失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