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3 11:21:43su yuin

一個家庭的遺產

我永遠也忘不了1965年那炎熱的夏天,媽媽突然死於一種醫學上都無法解釋的疾病,時年僅36歲。當天下午,一位警官拜訪了我父親,徵得爸爸同意,醫院將要取出媽媽的主動脈膜及眼角膜。我幾乎完全被眼前這一事實擊昏了,醫生要解剖媽媽,把媽媽身體的一部分移到別人身上!我這樣想著,衝出屋子,眼淚奪眶而出。
  那時我14歲,我還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人可以把我深深愛戴的人割裂開來。但爸爸卻對那位警官說:「好吧。」
  「你怎麼能讓他們那樣對待去世的媽媽,」我衝著爸爸哭喊著,「媽媽完整地來到這個世界,也應該讓她完整地離開這個世界。」
  「枉達,」爸爸溫和地對我說,用手臂環繞著我,「你能獻給人類的最好禮物就是你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你媽媽和我很早以前就決定了,如果我們死後能對別人的生活產生好的影響,那麼我們的死也就有意義了。」
  那天,爸爸給我上的這堂課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數年過去了,我結了婚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1980年,爸爸患了嚴重的肺氣腫,就搬過來和我們一同生活,在以後的六年裡,我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探討生與死的問題。
  爸爸高興地告訴我他去世後,不管怎樣都要將身體的一部分捐獻出去,特別是要捐獻眼睛。「視覺是我能給予別人的最好的禮物,」爸爸說,「如果能幫助一個雙目失明的孩子恢復視力,使他也能像溫迪那樣畫馬,那對這個孩子來說是多麼幸福和激動啊。」
  溫迪是我的女兒,一直都在畫馬,還曾多次獲得繪畫獎。
  「想像一下,如果盲童象溫迪一樣能夠繪畫,那麼做父母的該多麼自豪啊,」爸爸說,「如果我的眼睛能使盲人實現繪畫的願望,那麼你也會感到驕傲的。」
  我把爸爸的話告訴了溫迪,溫迪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緊緊地擁抱著外祖父。她當時不過14歲——與我被告知要捐獻母親器官時的年齡相同,可是我們兩人又是多麼不相同啊!
  爸爸於1986年4月11日去世了,我們按照他生前的願望捐獻了他的眼睛。三天後,溫迪對我說:「媽媽,我為你替外祖父做的這件事感到驕傲。」
  「這怎麼能使你驕傲呢?」我問。
  「您當然值得驕傲,您想過吧,什麼也看不見該是多麼的痛苦,我死的時候也要像外公那樣把眼睛捐獻出去。」
  直到這時我才體會到,爸爸付出的不只是眼睛,他捐獻了更多的東西,那就是閃現在溫迪眼睛裡的驕傲。
  當我懷抱著溫迪時,我幾乎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在捐獻說明書上簽名才不過兩個星期。
  我的美麗、聰明的溫迪在路上騎馬時,被一輛卡車撞成重傷。當我看著捐獻書時,溫迪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閃現:您想過嗎,什麼也看不見該是多麼地痛苦。
  溫迪去世後三個星期,我們接到一封來自俄勒岡州獅城眼庫的信,信中寫道:
  親愛的裡弗斯先生、裡弗斯夫人:
  我們想讓你們知道,眼角膜移植手術獲得了成功,現在兩個雙目失明的盲人又重見天日了,他們視覺的恢復象徵著對你們女兒的最好紀念——一個熱愛生命的人分享了她的美麗。
  不管走到哪個州,我似乎都會看到,一個接受捐獻的人對馬有了新的愛好,並能夠坐下來畫馬。我想我知道那個捐獻的人是誰,那一定是金髮碧眼一生都在繪畫的可愛的姑娘。
 

 

Author :琳達·裡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