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1-24 23:09:05默雨(浩子)

半島﹙極短篇﹚

一、降落戈壁的水氣

降落戈壁的水氣,在你離開的夜裡化作甘霖,這裡的憂愁多了顏色,但還是憂愁。

我來不及明白的是……為何星空中會有你的笑臉?而笑臉裡卻帶著憂愁。我翻了翻黃曆,查不出關於今天可能有的記載;卻明確的知道——天雨,秋寒,欠收。不關黃曆上的指示,我決定要走回南方,那兒的顏色才有意義。雁鴨也開始南行,在天空中畫下的符號,指示著我該前進的方向。希望他們偶而歇歇,我渾圓的身軀迫使我不得不放慢腳步;若他們飛快了,我跟不及,就要失去方向。或許祇能逆著北風走回戈壁,還是順著悍馬步向西疆;總之,我即有可能無緣和南方談一場轟動的戀愛。

吃力地邁著腳步,我得跟上腳步。戈壁的水氣是留不住的,你以為握在手裡的沙,能擺到明天日出嗎?還是等不及你的懷疑,便急促的從指縫裡流去?

二、在死神懷裡

沒有一次,我能安穩的度過像這樣痛人的鬼日子。

是等待著的——至少在手術前是。冥冥之中竟又是一番神奇的遭遇,像是一場一場無窮盡的鬧劇,或是……對!是惡夢。在失去天神的眷顧下,我面著低潮,面著幽谷,面著臆斷電影、小說才有的無趣橋段,帶著等待盡了的笑顏。面對東方閻王的審判,我竟然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沒有一次,我能安穩的度過像這樣痛人的鬼日子。

是等待著的——至少在手術前是。開了窗,眼前是熟悉了二十七年的中央山脈,山的那頭有個讓我情迷的女子。指著山的那頭,我在心裡頭說著:「看,好近,還是好遠?」

不知是什麼人給的衝動,之後的幾秒鐘﹙還是幾分鐘,又或是幾個小時﹚,我的靈魂像是給擱著或是帶走了;等回了意識,我正踩在武嶺的溶雪中。寒意從鼻孔和嘴唇陣陣穿出,我撕裂了喉嚨大喊著:「你現在好嗎?」

隨後,又失去了意識,只覺得人攤在雪中,視線模糊之前眼前緩緩地流著鮮血,熱的,還冒著煙。又一次醒過來,眼前只有白色,好熟悉。隨後而來的又是習慣了的恐懼——我在死神的懷裡。

這場鬧劇是該結束了,我不只一次的暗夜哭訴,當下酒的花生,讓生命了無牽掛,要是能讓我醉得沒了意識,縱使要付出我的靈魂……也認了。

三、我看見了……

前方,是白雲、青山與河流的交界,我看到了沙漠。

想回頭,似乎那才是該做的,卻不知道身後是否還有一片土地?我站在懸崖上,就差那一億兩千萬分之一秒;我沒選擇飛上藍天,因為結果是清楚的,我定化作一攤肉泥,在驚嚇的嘶啞聲、墬地的碰撞聲、骨頭磨擦和愛上地心引力的碎裂聲之後。

稍稍轉著僵硬的頸子,從眼角的餘光我發現了另一個恐懼,那是光線、空氣、土壤正在流失的疆域,隨著撒旦醜惡難聽的笑聲傳來陣陣震人的恐懼。於是,在轉動著麻木的頸子,我望向另一邊。結果,我依然見到了恐懼,這回兒,是上帝拿著西瓜刀說:信我者得永生。

似乎冥冥之中已經有了定數,我這回事逃不掉的了。於是,在化作塵土之前,我決定沉澱,細數昨日種種,我要是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路不是沒有盡頭的,總會有個起點、還是終點的什麼。大概太久沒睜開眼睛,這一刻睜眼似乎是極難完成的一個動作,但我終究還是堅韌的。我沒打算回頭,是左,是右,不就同是一個結果?

於是我縱身一躍,在咬緊牙、做好準備、向上蒼稟明自己的作過之後。大概沒有人相信?地心引力將我僅僅擁抱,我看見了種種,聽見了風切的呼嘯聲,光線似乎趕不上我的速度,於是經過視網膜的光線無法形成讓人理解的影像,但我看見了……

四、台北,八月。

八月台北的悶熱支配了多數人的情緒;通常,道路上填滿了人和車,紅的、白的、藍的、黑的、黃的,大的、小的、長的、短的,轟隆隆的還沒喚起城市的生氣之前,空氣裡已經混雜了各種香的、臭的、好聞的、不好聞的氣味,停在紅綠燈下的機車騎士表情隨著開始漸漸結成一塊兒,看著掩鼻急速穿越斑馬線而過的時髦女性臉上染上一層污黑的煙塵,聽見人們失去耐性的脫口罵出最具情緒的狀聲辭,鐵盒子裡任不住脾氣翻騰狂按喇叭,好像這時候的台北才叫台北?或者,該這麼說:「如果不這麼熱鬧一番,就沒法子喚起城市的生氣。」

要是作夢,夢到這裡也該是時候滿頭大汗的嚇醒了。台北,八月,有好多東西讓人期待。

五、台北,孤寂難耐的午後

有一種人極為渴望愛,程度上幾乎超過了光線幾萬年所能穿越的空間。

大概是台北陰雨不定的春雨,似乎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兒,似乎空氣裡充斥著難平的控訴,似乎這個年代的台北有不少人渴望著愛。

台北的夜晚難得可以看到星星,如果有個晴天,夜裡只要幾個手指頭就可以數完看見了的那幾顆,於是台北人不期待能在台北看到黑夜裡的繁星點點。

春天的雨,偶爾也是讓人感到開心的;當然,不是在雨下的時刻開心。可能是在雨後,在難得的好空氣裡,在少見的悠閒情緒裡,在當晚可以見到星星的夜裡。我喜歡這個時刻的台北,我可以想起我愛想的人,去我愛去的台北。想這些人、去這些地方,是的!有哪個季節不行?但這個季節多了一點不得不做的理由,因為此刻,空氣裡已經飄散了春天的賀爾蒙。

什麼叫做『孤寂難耐的午後』?在台北的你感受過?

六、台北這兩天也有……

「好像是油燈漏出了柔美的光,台北這兩天也有嗎?」

讀完你傳來的簡訊,心老是給懸著;或者,我該說我老是掛著心,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身體裡永遠都像燃著不滅的熊熊火燄,一股熱氣隨著先前衝出肉體的衝了出來,於是使得全身的毛細孔竄出陣陣白煙。

是人的,很難一輩子沒有後悔;因為,一路走來必定留下痕跡。生命每到了一個段落,對人生的感動也跟著多了起來;通常人家說這叫做幸運。對某些人來說生命永遠上演著重複的戲碼。這幾天,我靜下來想,想關於我這個年紀該想的事情;偶而,我也想到了你,想些關於怎麼把你放進我生命最適合的位置的問題。

抬頭看著暗夜裡的月亮,那月兒呀!徹底的像個美人,姿態、言語,無一處不是美人模樣。偶爾躲在雲後,不時地披著薄紗遮掩還躲著瞧這世界一眼。但她不是這麼羞,大部份的時間是和雲兒玩起追逐的遊戲,我想踩在雲上的感覺當是舒服的,看她樂的。但,為何她會躲雲後偶爾向下望兩眼?別傳話,她是見了陽台上的我,發覺我盯了好久,於是害羞的藏了起來,你看到的鵝黃色月亮想是她害羞時的模樣。

通常,如以往的經驗,結果都是教人擔心的:不該會有的恐懼,這個時候滿滿的攻上我的心頭。「……好像是油燈漏出了柔美的光」,台北這兩天也有……

七、葡萄藤

漸漸的,我不再理會腦子裡那個不太聰明的想法;似乎,那已經不再那麼重要。如果,咱們頭頂上那位大哥,這一回還是如此狠心的要我難堪的話,那我實在沒那個必要去理會祂是多麼的偉大,或者有什麼惱人的神祕力量。乾脆,直接的告知我現在實際上還正漫遊在哪一層可怕的地獄裡頭;或者,我可以這麼說——我的外星歷險記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有一個相當可笑的想法:我,就像是那牆邊的葡萄樹,見到有東西可以抓就毫無選擇的伸出觸鬚抓的死死地,擺明了一副不想掉下來的阿甘樣;除非你砍了它,否則你只能等著看它爬滿整個棚架。然後,在某個夏日午後在它底下遮蔭乘涼。

慢慢的,我開始相信了這個可笑的想法;我指的是我這段不尋常的愛情故事。說是愛情故事;很難為情的,它並沒你想像的浪漫。說是愛情故事,其實勉強的很,其實,那了不起只是一段上不了檯面的笑話罷了,如此爾爾。

山裡面住了一群精靈,有好精靈,也有壞精靈。老一輩的人常常告訴我們:什麼時候該上山,什麼時候得離山遠遠的,年輕人最好謙虛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