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讓您孤單》

2004年大選選後，「撕裂」成了流行的名詞。一半的人憤怒著，另一半的人壓抑著。顏色成了最不輕易說出口，卻在心理打量著，分辨敵我的意識和工具。為了彰顯正義和客觀，更是加上了荒謬的深深淺淺。盛夏未至，政客們所居住的盆地卻提早煩躁了起來。或許是逃避，更多的是想像，一個航機的座位，四月金針山上的野百合滿山。出乎意料的，在即將結束社區醫學的最後一個禮拜，給了我不同的視野和未曾預期的體驗。

「居家護理」，更廣泛的，不只是護理，還包括了患者心理、營養狀態、家庭心理、家庭環境、經濟環境、社會資源整合等等。原來，不只是當初同事間誤傳的，換換氣切，換換鼻胃管等最基礎的、患者身體上的照護而已。人類歷史悠悠，現代醫學的發達，近百年來的突破飛躍，平均壽命的一再延長，甚至有科學家預言，人類的終極壽命可達150歲。望著這美麗的遠景，回到臨床現實面來看，在神經學上的瓶頸尚未突破之前，我所從事的現代臨床醫學，挽救了生命，卻也製造了更多問題。

來到社區，深入地方，每條陌生的街道，窗外的景緻和台北大不相同。在居家護理師駕駛的車上，忖度著哪個方向、哪張面容，是下一段的緣分深淺。或許是蜿蜒的小路內，低矮的小三合院裡，潮濕黝闇的偏廳；也有的，在窗明几淨的獨棟別墅，專責的外傭看護。更多的，機構裡、養老院中一床床躺著的，無聲無息的軀體，心臟的幫浦驅動，間息的喘鳴和軀幹微微發顫，這裡是最平等的地方，也是最能彰顯人性和神性的居所。遙望著窗外，那山的另一頭，遙遠的西北邊，操弄和被操弄之間的權利遊戲，不但不再重要，甚至開始顯的荒謬可笑。

就像護理師提醒我的，切勿直接呼喚病人的名字。雖然，到了人生的最後這個階段，一個個軀體站在現實與另一個現實的臨界點，雖然我們始終無法感知，但是，長期照護的精神就在這裡。雖然患者意識清楚的程度不等，雖然患者所處的環境也不平等，但是護理師們的態度和心意卻始終保持著親切的微笑。

不可否認的，一床接一床的換管，的確讓人感到疲乏無奈。但是，最可貴的精神就在其中油然而生。有些患者沒有反應，甚至揮舞著他們僵硬易脆的肢體表示憤怒。其實，每一個個案背後，都有說不完的故事，人性在裡頭飛舞著，複雜的程度，對人性的彰顯，雖然「如聞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這個世界，台灣依然紛亂。絕不是投一號便是愛台灣，投二號便是救台灣，如此簡單的邏輯，簡單的被愚弄。如同一個患者的長期照護，是各方面的資源投入整合，佐以有心人的推動，才能作到面面俱到。人生永遠是個過程，而沒有結束。路上迢迢，誰能與我們相互陪伴?

只願我們的家訪，不再讓您孤單。

感謝馬偕台東分院居家護理中心的護理長和全體護理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