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春即將來臨之際，為同告訴我，他要離開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一點點失落、一點點不捨，同時五年來的回憶也忽然湧上心頭，我好像看見五年前，我們在琴房初見面的場景...

那時他小三，由爸爸帶著來上課，因為他害羞，所以總是由爸爸發言，然後，一年年過去，從11級考到7級通過，從小帥哥變成國二的大男孩，為同害羞的個性從來沒變過，上課依舊是默默的不發一語，目光也總是只停留在自己的譜上。

特別的是，為同從小到大，唯一的非正課，只有鋼琴，就連上了國中也一樣。我知道鋼琴不是他最大的興趣，但他的毅力竟讓他持續了五年，而且「從不請假」，就算學校考試、身體不舒服也不例外，可說是個全勤模範生。

當為同彈到拜爾後段進入9級程度時，遇到很大的瓶頸，或許是個性使然，他完全無法在琴鍵上施力，也因此彈不出強弱變化和斷奏，更嚴重的是手指也完全快不起來，所以雖然順利彈完佈爾格彌勒、小曲集等等教本，他卻全部都彈成「輕柔慢板」。我曾用盡各種辦法刺激他進步，包括用節拍器督促他，但後來我發現，這是他無法克服的弱點，只能隨緣，也就不再逼他改變，轉而能挑選較為抒情的曲目讓他能適性發展。

其實為同的視譜相當快、頭腦也好，但整個人的動作反應就是慢，因此面對聽奏及配伴奏等需要臨場反應的挑戰，我總是替他捏把冷汗...就怕他明明會，卻因想太久而敗下陣來！有驚無險的闖過8級和7級，我深知這已是他的極限。他用緩慢但堅定的步伐，一直學到小奏鳴曲、兒時情景，甚至頗有難度的舒伯特小夜曲，如今彈完599，正是打基礎告一段落的時刻，他卻要離開了。

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臨，先不說國中生的課業壓力，光看他面對瓶頸的無力感，我就知道，我無法要求他更多。我們只能一遍又一遍，試圖更接近原曲的味道...（也多虧他耐得住性子慢慢磨）......

「是你不想學了嗎？」為同輕輕的搖搖頭。「那，你有話要跟老師說嗎？」「......」「你在其他老師面前也是這麼安靜嗎？」「......在...其他老師...面前..也...這麼安靜。」為同艱難的吐出這句話（由於音量太小，聽為同說話時一定要屏氣凝神）。我不曉得在他沈默的內心裡，是否也對我們的鋼琴課有些依依不捨，而思緒陷入感傷迷霧中的我，並沒有挽留他，或許是他爸爸堅定的語氣，也或許是我心裡覺得為同已經盡力了吧！

「下次來要彈好一點喔！」我提醒為同，既然要走，就要有個完美的結束，他輕輕點頭。我知道他一定會做到，因為他一向就很乖。

我們把累積了好幾年的點數拿出來換禮物，他一直捨不得換的。「這個好嗎？還是要這個？」我一一拿禮物讓他看，而為同仍舊以輕輕的點頭或搖頭來回答。最後我們換了一個陶瓷小夜燈和筆袋，他還把多出來的環保杯給我。

「為同，老師會想念你的。」我實在說不出什麼感性的話，也怕太感性會把他弄哭（他雖然內斂，也曾在我面前無聲的哭過），就笑著跟他揮揮手。我想，下次見面的時候，應該要送他一份禮物，鼓勵他五年來的堅持，順便告訴他，老師真的很喜歡他......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