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與平常

急診室裡，生命現象監視器此起彼落的警告聲，慌亂地響著。

緊急救護員匆匆忙忙的推著病人進來，醫護人員一擁而上，插管，電擊，押胸，放置靜脈管路，一陣忙亂之後，只剩下病人依舊安靜。

唯一證明他還活著的，是那監視器慌亂的警告聲。

五十歲病人，莫名路倒在路旁，酒精濃度超高，機車倒在一旁，來時已經腦出血無法挽救，開刀最好也只是植物人。

四十歲病人，墜樓，目擊者只見他從高樓跌下，不知原因，同樣顱內嚴重出血，無法挽救。

他們的胸膛還在起伏，但靈魂不知已經棲息何處，白髮蒼蒼的老爺爺，被兒孫推著輪椅從樓上病房下來，眼睛還罩著開刀後的眼罩，顫抖地柱著柺杖，艱辛的走到兒子身旁，握著兒子的手，當下紅了眼眶。

年輕的女兒，失了魂般地衝進急診，無力的詢問著醫生：「怎麼會這樣？」

七十幾歲的原住民老先生，癌症加上複雜感染，在病房辛苦的喘著，那胸膛的起伏象徵老先生過去強健的本錢與堅毅的毅力，每個人都知道他要走了，只是不知道這班車什麼時後要開，子女們圍繞在他身旁，安詳的陪伴著他。

「醫師，他等一下可以喝牛奶嗎？不然會餓著肚子回家。」女兒用她敦厚篤實的聲音，誠懇地問著發自最初關懷的問題。

就算要回老家了，也不想讓爸爸餓著肚子走。

另一個女兒，則是在病床邊做起了傳統的手工編織，那一大包的材料，看起來是工作用的份量，他們面對最後的無常，是出其意料之外的平實敦厚，一如往常，卻又不是無情，而是另一種生命的智慧。

無常與平常，反覆地在醫院裡上演，有個故事讓人心酸，有的故事讓人尊敬，有的故事讓人百感交集，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平常的無常，無常的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