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P伯伯拱手打招呼，那單純的表情，一直在阿M的心裡，揮之不去。

P伯伯是個末期的病人，肚子肺部都已經轉移，住在病房，就只是單純症狀控制，對於外科而言，事實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幫他了。但不同於過去阿M見到大多數末期病人臉頰消瘦，雙眼無神，病弱的模樣，P伯伯看起來像是個回到孩童時代的胖老人，單純的模樣，和常飾演逗趣老先生的乾德門很相像。
每天去查房的時候，P伯伯都會拱手打招呼，躺在床上，帶著平和的表情，算不上笑容，但也沒有一絲痛苦，微瞇著眼，用不大的聲音對我們說：「謝謝，謝謝。」
這幾天，P伯伯不知道為什麼，全身起了蕁麻疹，癢到睡不著覺，看護說他整夜沒睡，查房的時候，只見P伯伯一如往常，拱手用再單純也不過的眼神，直視著我們。

看護：「他全身都起紅疹，一直抓，越抓越多，昨天整夜的沒睡。」
主治：「我看看。」
P伯伯合作的幫忙側了側身，讓主治也看一下背部的紅疹。
「我們幫他會一下皮膚科。」
看護：「謝謝。」
P伯伯拱手送我們離開：「好癢，好癢，謝謝，謝謝。」
阿M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只覺得伯伯單純和安詳，又不停拱手作揖的模樣，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實習大夫學長突然模仿了P伯伯的動作，對阿M說：「這伯伯好可愛，一直說好癢好癢，又說謝謝，謝謝。」
一瞬間，一種苦澀的感覺竄過喉間，P伯伯的動作和所說的話瞬間在阿M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是阿，如果伯伯可以健康一點就好了。」阿M喃喃。
他看起來是如此的安詳與單純，他的訴求也是如此的簡單明瞭，他沒有冗長的抱怨，也沒有末期病人的不安，就是這麼的單純和每天充滿感謝的話語，平靜的等待時間的流逝，而我們所能做的，確實也只剩下等待而已。
如果每個末期病人都是這麼平靜安詳，我想這是好的，但這樣的平靜安詳單純的眼神，卻又讓我們不捨他時間的流逝，如果我們的醫學真的可以治療些什麼的話？
說實在的，阿M對於末期病人，是有些逃避的，對於醫學的無能為力，還需要更多的學習去面對，如果，真得想為他們做點什麼的話，與其遇到了心裡難受，還不如學會如何面對，至少，不能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