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個不可置信那麼長的夢,
五年?
十年?
好像不曾夢醒.
那是個關於顛簸後沉澱的夢.

聞說,
出走到小島的女皇,
沒有回頭.
她把被搗碎了的心臟交給了黑女巫,
來換一次復仇的機會.
誰不知,
求助於黑女巫的代價要多巨大:
有人再也不能活於陽光底下,
有人眼睛再不能看到色彩,
有人永生滴水不能沾.

傳言,
黑女巫深居小島上,
一片小小但足以教人迷途不返的紫色森林裡.
那是施咒的後遺,
凡在森林長出來的,
一草,
一葉,
都會漸漸變成紫色,
毛虫開出紫色的花,
蝴蝶播種紫色的蜜.

女皇的確去找黑女巫了.
路程不算很長,
但沒走多遠,
本來薄荷色的裙擺,
不知怎地便染上了紫色.
途上鶯啼示警,
夜鴞枯椏佇候,
連膽戰心驚也是紫色的,
女皇仍鐵心前行,
反正,
剩餘的勇氣僅能供應走完這一程.
在這之前,
勇氣耗在甘願謫掉后冠的一刻,
花在努力堆砌的昇平佈景,
和聊以絕筆的那情詩.
在這之後,
勇氣這種東西再沒有存在必要.
不過,
愈是瀕臨花光之際,
耳畔愈是只聽見自己動魄的氣喘和粗暴的心跳聲.

傳聞,
有時不可以盡信.
女皇和黑女巫之間的交易,
才沒有那樣兒戲,
是關於仇恨,
是關於機會,
卻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女皇想要修復那顆被搗碎的心,
黑女巫開出歷來最狠毒的條件.
「我已經受夠了夜夜聽著它的滴血聲.」
「那要用你含恨的眼淚作藥引.」
「眼淚不是沒有,
只怕那並不是恨.」
「『時間』會成為你的催化劑,
不然流個十年八載不就好了.」
女皇沒有對焦的眼神,
本已散渙著絞痛戚然,
不防黑女巫若無其事的冷箭,
一記重擊,
聽候判決前,
雙手顫抖得更厲害.
「代價是,
這顆心從此不會再跳,
你不會忽而心跳加速,
不會為誰而心動,
不會有啥能令你心情忐忑,
雖生,
猶死.」

黑女巫眼睛裡,
滿是黑色的念頭,
猙獰地發出吼叫,
像急不及待要把女皇的心跳吞吃掉.
明明是個與魔鬼的契約,
女皇聽了反而變得從容.
被貶庶的新身份,
裝進止水的靜心,
無傷無痛,
了無罜礙,
再也沒有非不得已的事要無端地傾盡勇氣.
是一次重生的機會.

流淚的歲月以前,
在惡毒的黑女巫面前,
那個一口氣灌下『時間』的人,
傳聞,
最後流乾了眼淚,
淚滴聚集成紫色的小泉,
泉水時而閃亮,
時而混濁,
但從不曾流動.
冒險的人之間都盛傳它的名字－－
止水泉.


ps.在亂寫一通這欄目裡頭,
已經累積下幾篇〈無題〉了,
每次花一股勁寫好後,
最想問自己的問題,
就是「為什麼?」... ...
每次問,
每次答不出來.
pps.還有各篇的關聯,
好像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