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2-24 17:45:01迷茫‘life

鬥魚

最近我在看一齣偶像劇--『鬥魚』,總是那樣在混沌不明的黑暗中尋找愛、夢想和勇氣。

每每讓我想起國中時的一個同學,孟貞。

國中時因應聯考及學校排名的制度,幾乎每個明星國中都有所謂的好班與壞班之分,從國二開始,每一個班就被分為A段及B段,以兩個班為一單位,只要是英文、數學就是A段一起上課,B段一起上課,好處是可以認識隔壁班的同學,壞處是,從那時候,我的心中隱隱覺得原來自己被分類了,連老師看著你的眼神都會因為A或B而有所不同。

孟貞和我從國一就同班,她有著一頭不被當時制度所予許的天生自然捲棕髮,在班上總是笑得開心、玩得盡興的那一個帶頭的學生,可是她真的不得老師的寵,在校外也交遊廣闊的她幾乎被每一科老師都視為洪水猛獸,青春期的我們其實沒有辦法想到關於未來的事,我們心裡裝著的是滿滿的夢想,還有用之不盡的勇氣,在國二上學期就被以成績分成AB段的我們,仍然是很要好的朋友,並且與孟熹、書怡、彥如及後來轉學來的青容每天以快樂為目的在校內悠遊玩樂。

開學沒多久,級任導師便在一堂週會自習中把我叫到她的辦公桌前。

「你不要再跟孟貞她們混在一起,你是A段班,要從現在好好準備考試。」

「......」

「你很聰明,應該知道老師在講什麼,我不希望你被她們影響到,你可以考上公立高中前幾個志願......」

我只是不能明白,為什麼做朋友還要先知道對方的功課好不好?這世界除了好壞之外,原來還要用功課來作為二分法的依據!你功課不好,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們不能分享生活的點點滴滴。我們的世界只是學校加上家庭那樣的狹小,除了親人之外,我只有她們了。

回教室的路上,我想著,會不會導師也和孟貞她們談過?說她們是壞學生,千萬不要來跟我這個所謂的好學生混在一起?為什麼不是我可以影響她們?

後來孟熹跟我說,有,導師有叫她們不要帶壞我。

我們那天在孟熹家的頂樓,正在想啦啦隊比賽要選哪一首歌,彥如在想舞步,我和孟熹站在圍牆邊聊著有的沒有的,書怡和孟貞在說悄悄話,孟熹說長大後她要開一店漫畫書店,書怡說想開花店,而且要去學畫,然後我們講到被約談的事,孟貞對於每個人都被約談這件事並不像我們其他人那麼的大驚小怪,我們在討論這件事的語氣中都帶著不安,只有孟貞不置可否,我從來沒有問過她老師和她到底講了些什麼?但隱約中知道我好像即將不再是她們那麼要好的朋友,我傷心了一陣子,甚至自以為只要考不好,可以在下學期重新分組時被分到B段班,就可以維繫我們的友情,我不想失去朋友,我以為我們應該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孟貞曾經帶我去過她舅舅家,就在大街旁的一棟公寓,她從來不跟我們提家裡的事情,那天家裡沒人,我偷偷的去魚缸看了孟貞口中的南美食人魚,見我靠近還跳出水面來,下顎的牙齒尖尖的、長長的,帶著有點血腥的恐怖;可是孟貞一副很平常的樣子拿了飼料餵牠們,然後跟我說她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繼續住在舅舅家,她爸媽好像要離婚了,但我不能懂她語氣中的失落,然後她就和我聊到最近又認識了什麼新朋友。

除了功課之外,孟貞在術科的表現十分搶眼,我根本覺得她是不想唸書,因為她沒有一個力量可以支撐她唸書,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單純的『為什麼』,上課的時候她會睡覺或跟書怡聊天,下課的時候會照鏡子或出去打球,放學之後,她就到處亂晃,有時候因為時間太晚我必須要回家時,她和書怡都會露出:啊!乖寶寶要回家了耶!的表情,她們從來沒有門禁的問題,只要她們願意,不回家都沒有人要管。

我們常去晃的是當時在學校附近的一間泡沬紅茶店,老板叫什麼我至今已想不起來,只記得他老是在電視上放Paul Young的『Forever Young』,不聽西洋歌的我當時對這首歌也瑯瑯上口,那是個還是聽卡帶的時代,聽西洋歌或是看漫畫都還被視為不乖的年代,我們的來源除了孟熹的姊姊就是紅茶店的老板,孟貞總是可以大方的和大我們十歲的老板笑鬧,青春期的我們總是在店裡小小的一桌圍著,討論著風花雪月的浪漫幻想,後來紅茶店在我們畢業沒多久就頂讓出去了,我再也沒去過那個地方。

升上國三後,我再也沒有時間走過長長的走廊到樓下去找孟貞她們,重新分班的結果,我在一班,她們也被拆散分別在十班及十四班,前段班的並沒有所謂的下課時間,我從青容和書怡那裡聽到大家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再也沒有她們的消息,而孟貞,好像並沒有畢業。

很久以後,我曾經夢到那個和孟貞手牽手一起走向她舅舅家的午後,空氣中充滿了風雨欲來的氣息,我們望著街底的天空,沈著重重的灰雲,從雲層中投射出來的陽光照在孟貞健康黝黑的皮膚上,我們笑著談著學校裡的事。

我看著『鬥魚』裡于皓、語燕、紅豆...因為年輕而那樣用盡一切氣力朝著夢想前進,每一個人臉上的笑容都讓我想起孟貞。

那一天,陽光下她的笑容,燦爛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