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有一棵樹。

那樹附近也都是樹。

那些樹附近也全都是樹。

可是那一抹枯竭的身影不同，他沒有葉片遮擋在尋找記憶的中途。
我走向它，沒有看過如此的笑靨，蒼白的臉孔有雙炙熱卻冷卻了的雙眼，清綠色，我不曾丟棄的顏色。
似乎有些潮濕，腳下的土壤不時吐出泡泡。難道是要下雨了嗎？
打雷讓我想起，不知道是哪個夢境曾告訴過我枝幹導電。

不過我依然走向它，巨大而孤獨的軀體，駐足在生命中尋找記憶的中點。

我想它還沒能找到，就像我也依然未能發掘。有些遠，但是那感覺是如此決烈。
我曾經來過此處，雖然是在夢裡。
那些樹的綠葉如此繁盛，那些樹的枝幹如此粗壯。而它只是迷失在此。

我卻步了，它的臉孔猙獰，眼眸的訊息以疾速環繞在我耳邊。可是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然後天空好像被砍了一刀，在晻晻蒼穹留下一道顥痕之後回復原狀。
是什麼聲音從我口中被吼出，我已經忘了，只是之後的事情，我都記得，之前的所有，我卻忘了。
之後是失去之前的，而之前是失去之後的。

小男孩的眼淚還抓著眼角不放，看了心疼的淚痕被大雨打溼。
原來，是下大雨了，我輕輕地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年幼卻如此易碎。

「下雨了哦，為什麼還要跑來這裡呢？」
「因為小樹還在這。」
我朦朧了，雨滴打得好用力。
他狠狠地瞪著，雙眼同我一樣矇矓。只是多了幾絲血色。

「小樹如果沒有雨水的滋潤，也會枯死的喔。」
「你沒看見嗎？他早就枯死了。」
我沒有說話，他說的對，只是感覺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裡有悲憤卻無哀傷，曾經幾時，這般畫面就在腦海裡重播而未曾消融呢？

「請你走吧，我不需要有人關心我。」

腳步依然如此沉重，只是心似乎多了希冀。我在另一棵樹之後蹲下，輕輕地任雨水浸溼我的衣褲，還有鞋子。

之後我聽見他的嗚唈，還有如此哀愴的號叫。
為什麼這樣呢？他說要死了，他說變了，他說雨了。

我陡然見著我即逝的手指，望著不該如此痛苦的臉孔，心被捏碎。
如此劇烈地，我的身體又迷失在哪裡。

那棵樹下，或許，早在千年之間幻滅。

那裡的一棵樹。

許多樹之間的一棵樹。

可是那一抹枯竭的身影不同，他沒有葉片遮擋在尋找記憶的中途。
我走向它，沒有看過如此的笑靨，蒼白的臉孔有雙炙熱卻冷卻了的雙眼，清綠色，我不曾丟棄的顏色。
不曾，可是又再一次。
那些樹的綠葉如此繁盛，那些樹的枝幹如此粗壯。而它只是迷失在此。

罷了。只是又再一次的迷失在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