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3 14:50:58尚未設定

失去記憶的人 (下)

  暈眩的我決定轉向,進入蜿蜒曲折的捷運線。運輸系統隱藏在地底下,像是故鄉的河流一般,蜿蜒曲折遍佈在這城市的角落。裡頭裝的是讓城市變美的動力,每一滴都是無窮的希望。而方才走出的車站,地下幾層的軌道,北上南下的列車運送個人的命運。依依不捨的眼淚與話語,訴說著不願離開此地的抗議,沉重的月台邊替人們的未來劃出一道分格線。好久都不曾聽見列車運行的聲音,幾乎也忘記一切講究快速的現代到底是什麼樣子;多少年來,我已經習慣了故鄉緩慢的步調,只是緩慢卻逐漸讓我沉浸在大眾集體傷痛之中,載浮載沉隨著河水漂流。
  繼續轉進巷子裡,希望在無人的空間釋放這幾年的壓抑。只是忽然瞥見路旁的舊書攤;書店,幻想聚集的地方。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進入了所謂的書店街,一切思想匯流的地方;光鮮亮麗的招牌吸引漫無目的的人,或許會有所啟發;內部裝潢的現代化也給人注入一股活力;老舊陳年的小書店,也佔據都市黑暗的角落維生,偶爾幾人的停留也讓老闆臉上掛起笑容招呼客人。隨意拿起手邊的書隨興翻閱,只是想讓自己沉澱一下。忽然想起,地震之前,還沒拋棄夢想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點一杯咖啡,坐在不打烊的書店,讓書與自己作伴,同時也刻下時光流逝的痕跡。
  循著地震之前的記憶,一腳踏進書店,雖然沒有孤單的太陽,位在河流運輸線旁邊的大樓卻也繁華開出漂亮的花。行道樹遮掩部分的大樓,卻從空隙中閃出大樓內部的光,於是,我又看到一處夢想的集散地。
  梯子跟著夢想旋轉,一層一層覆蓋糖衣的夢必須用苦澀的汗水換取;堆疊的書架上展示人類企圖征服世界的狂妄。神話、文學、建築、藝術…幾千年來,多少人消失在征戰之中,又犧牲掉多少上帝旨意,才換取此世出現的摩天大樓。只是人類對抗的心依舊不變,寫在神話故事裡的衝動愚昧,從現代的眼光來看,卻可能變成許多人一生立下的目標。手中溼熱的鈔票還留有家鄉的味道,卻在異鄉的繁華地換取大家夢寐以求的理想,交出鈔票,「謝謝!歡迎下次光臨。」下次?是啊!下次!此時,我卻站在櫃檯前,望著這一袋夢想直愣得出神。是為了下次能在繼續光臨的目的,抑或欲汲取城市精華才讓我進入這座人類夢想城市?「要結帳嗎?這裡可以結帳哦!」我消失在人聲鼎沸的書城中,從攫取靈魂的吸魂者轉變成湛白的透明人。
  身旁景物快速飛越,速度感追求時間,一把抓住的夢想即將運回埋葬地,平靜度過。眼花撩亂的快捷,頗有時空交錯的特色。多久之後我會再次光臨,還能再打開大門。
  再度張開眼睛,時間六點二十五分,最後一道光線隱沒在海水底下。順著太陽落下的曲線劃出一道圓弧,順著弧線,也許還能到達北方夢想國度。浴日神話訴說太陽升起降落的起點與終點,河流在離築夢地三百公里的出海口隱沒,鐵軌也在穿過河流上方的東十五公里遠處終止。背起包袱,就這麼悄悄許下心願,決定在高樓大廈的城市築起夢想巢穴。黑夜悄悄來臨,守在港邊的船隻點起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