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尾巴，女朋友的補習班缺了一個家教，家教這名稱是蠻好聽的，但充其量不過是個伴讀書僮的工作。我當過學校助教，但要應付小鬼頭，還沒踏進補習班我就已經緊張的滿頭大汗了。

　　戒慎恐懼的和補習班的班主任填好個人資料，然後她叮嚀囑咐一些該注意的細節，就打開教室的門，讓我走了進去。那感覺像是踏進了鬥牛場，女友和他帶的學生正直盯著我看，彷彿坐在看台上揮著手吶喊著著鬥牛士揮著紅旗踏進場中央。

　　我的前方有五條牛！噢，不，是五個國小三年級的學生。他們對著我露出靦腆又天真的微笑，我看著看著，也傻傻地對他們笑起來：「小朋友，趕快寫你們的評量，不會寫記得要舉手發問喔！」我記得以前，我的安親班老師都是這樣一派親切；但輪到自己要揚起嘴角，才發現這樣掛著這樣的職業笑容還真是件累人的事。

　　那五個小朋友有一對兄弟，還有三個女生其中一個是排灣族的小女孩。

　　補習班主任說，那對兄弟的哥哥是小五的學生，數學理解能力比較差，需要多一點輔導。我惦記著主任的囑咐，特地站在那個小哥哥的旁邊教他；其實，也不是說這個小孩不聰明，只是小男生太過害羞了吧！這個小朋友始終酷酷的低著頭，說話像是蚊子嗡嗡的拍著翅膀的小聲。看他做了幾題，其實這個小孩子並不笨，只是可能個性害羞，所以對老師的教學理解錯誤也不敢發問和請教他人，埋首的結果只是讓他對數學的害怕逐漸倍增。

　　而那個弟弟的個性和他哥哥則南轅北轍。弟弟是小三的學生，臉上始終燦爛地笑著，彷彿我和他在玩耍；教了幾次的東西，他一下就忘記，幾根手指頭掰啊掰的，遇見了兩位數減個位數，手指不夠比，就繳械投降。我在他後面看的差點啞然失笑，忍住後，拿著筆跟紙，在他的面前要他把算式寫好；如果對數學的理解只是十根手指頭比一比就可以一言蔽之，沒有教小朋友養成隨手寫算式的習慣，很容易就徒呼負負了。

　　排灣族的那個女孩，她大大的眼睛讓我印象深刻，我從來沒接觸過原民的小孩，心裡對她更是好奇。她一進教室就趴在桌子上握著鉛筆刻著她的評量，對了幾題答案之後覺得她的理解力不差，帥氣的卻是這個小妹妹說：「老師，我寫完了，我可以下課了嗎？」

　　「寫完了，那妳有哪邊不會的嗎？」怎麼能那麼快放妳走，當一分鐘伴讀書僮要敲一分鐘的鐘呢！

　　「沒有！」她回答的頗乾脆。反而是我慌了起來，最後不得已做她作學校還沒教的章節。

　　另外一個女孩看起來白白胖胖，眼睛水汪汪地像是個冰雪聰明的小孩，她總是，「老師，我不會。」「老師我寫完了。」的呼喊著我；只好放著身邊的小孩靠過去。這個小妹妹是蠻外向的，但她一樣十根手指頭有如神算般比一比就有了答案；但只是題目倒裝了一下，她又開始老師東老師西的用無辜的眼神盯著我看。

　　「蠟燭一支十五公分，燒掉八公分還剩幾公分？」我說。

　　她又開始數指頭了，「…七公分。」

　　「香一支三十公分，剩下十公分的時候要換香，那香要燒掉幾公分？」我唸完題目，看著她的手指頭漫天飛舞，滿臉無辜的看著我：「老師，我不會。」

　　上課一個半小時，我疲於奔命，一邊回味著從前，一邊像衛星般在五個學生邊繞著。我一直在想，我不聰明，但我以前的數學也沒這麼糟糕啊！後來想想，也許是教學方式不一樣吧！下完課，女友頻頻稱讚我厲害，能連續講話九十分鐘不休息；心裡面得意，卻不禁感嘆，並不是每個家庭都有能力去補習班找個伴讀書僮。

　　小五以前的我沒開竅，老媽要幫我去跟老師補習，老師總說，「妳的小孩太笨了，不好教，還是找別人教吧！」都不知道別人幼小的心靈聽了會有多難過；但到了五年級換了班，新老師的教法讓人頓時開了竅，一下子就跑到前半段去。教學方法和方式真的會改變一個人，我們都像是被丟到海裡去的人，有人嗆了幾口水變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而有人很幸運的抱緊了一顆浮木。我搖著頭，但心裡面卻有著很深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