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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女生宿舍門口立起了兩株聖誕樹。大概是從儲藏室裡臨時被請出來應景的緣故，聖誕樹的枝葉顯的有些殘破凌亂。

　　我趴在窗台邊望著大門外，閃爍的聖誕燈像藤蔓攀在鐵門的欄杆上。女生宿舍門口的停車格停滿了一對對情侶，一個女孩像無尾熊般抱著她的男孩。另一對男女正隔著鐵門的欄杆彼此揮著手說再見，但兩個人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轉身離去。

　　那樣的不捨算是幸福嗎？呼，我不知道──相信我，我真的不明白。我當然希望，這樣就是一種幸福，但我真的無法確定。縱然有點羨幕門口這些女孩。

　　「好可悲的聖誕節喔。」淑珍不平的抱怨著，「物理老師真無聊耶，聖誕節考什麼物理啊。」

　　「加油吧，再考不及格可是會被當掉喔。」我趴在窗台看著上弦月，祈求自己也能有和外面這些人同樣的心情，來面對大學第一個聖誕夜。可是呢，偏偏這年的平安夜卻得和物理課本一起度過。

　　桌上的手機輕輕地響起嗶嗶聲。是你的簡訊：『嗨──聖誕節快樂，明天考試要加油喔。我呢，現在正在萬金教堂看煙火呦。還發什麼呆，快去看書吧。明天加油。』

　　弦月四周籠罩著層雲，朦朧的光似乎是很努力地從雲層上端透了下來。後面傳來了推門聲，我趕緊轉頭去看，淑珍正捧著她的杯子走回她的桌前。

　　「要喝咖啡嗎？」淑珍問我。那天，你解完問題的空檔，也是這樣問我們……

　　那時，似乎等不及我們回應，你已經走到實驗室後那個屬於你的座位邊。你彎著腰，從擺實驗儀器的防潮箱取出放著咖啡豆的糖罐。是曼特寧。我撇見糖罐上的標籤，上面填著方正的幾個字，看起來是你的字跡。

　　「好香喔──」咖啡豆濃郁的香味像是要從實驗室溢了出去，我趴在咖啡機旁邊盯著那黑色的漿液沿著漏斗，一滴一滴地滑進咖啡壺裡。

　　「一個人在實驗室的時候，我都會給自己煮一壺喔。我喜歡這種甘甘甜甜的味道！」你唱歌似的說著：「咖啡會讓我想到很多東西喔。喝喝看感覺如何──」

　　你拿著那玻璃的咖啡壺，謹慎的將咖啡緩緩斟進紙杯。我捧著杯壁，掌心彷彿正嚐著咖啡的溫熱和你的率性。

　　輕輕的啜了一口。有點燙，比我想像的苦了些──我想那個苦，大概比聖誕節要考物理還苦一點吧。

　　「是不是太苦了，我這邊沒有奶精跟糖喔，我都只喝黑咖啡。」你應該看見了我吐著舌頭的模樣，竟然滿臉抱歉的對著我窘笑。

　　「真不好意思，妳可以先輕輕含一口在嘴裡，慢慢的妳就會覺得有一種甘甜，會感覺有一股咖啡香停在喉頭上。」

　　我呆楞了一會，突然感覺你就像這杯咖啡那般，有點澀、有些苦，但多嚐一口卻帶著淡淡的香和甜。

　　我也喝咖啡，但我總是圖個方便，只會和秀珍一樣拿著杯子到飲水機旁沖一杯即溶咖啡。磨咖啡豆、聞著煮咖啡的蒸氣伴著的氣味，這些彷彿都是神仙般的享受。如果咖啡是一種生活的表現，我只有非必要的時候才會去嘗試。你呢？是一種愜意的樂趣嘛？或許是吧。那一天，對你的瞭解除了感覺之外，彷彿又多了個嗅覺。

　　「不用了。」我對淑珍搖了搖頭。但從窗戶外吹近來的風，卻又好像把那天在你實驗室裡的咖啡香氣送到了鼻端。我深深的吸了口氣，「謝謝妳囉，明天要加油喔。」

　　「蓓瑜，下星期去墾丁跨年的行程出來了耶。」淑珍說。

　　「是喔。」我敷延了一下。但淑珍卻也挨到了窗台邊，直直看著我的眼睛，「怎啦，什麼事啊，搞神秘喔。」

　　「妳知道誰載妳嗎？」

　　「不知道耶，誰啊？」看著淑珍笑的露出了牙，我興趣盎然地問道。

　　「那妳要仔細聽好囉，我只講一次喔。」我點頭。

　　「是──吳──中──志。」淑珍附在我的耳邊玩笑似的加重語氣。

　　「還有誰會去啊。」我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或者是想錯開話題吧，我想，臉龐卻慢慢溫熱了起來。

　　「除了我們班的，好像還有那兩個助教吧。」

　　「哇，蓓瑜。妳臉好紅喔──都快熟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