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27 00:26:04當時的我...
一個被符號化的地名
一個被符號化的地名
即將地，我就要下站了。
因為追悼過往青春，我單獨來到此。郵遞區號266宜蘭三星，對生長在嘉南平原的我，它是貼在信封上陌生地理，橫亙在台北與花東的媒介。然而你，讓宜蘭一切的一切變得明亮起來，它充滿了無限想像，意義非凡。
火車繞過東北角，千迴百轉似的飛奔行駛。陽光打在蔚籃海水上，成了閃閃滅滅的金光。呵──龜山島！
我難掩興奮之情，記憶一下子全打開了：歌仔戲。郭雨新。黃春明……屬於這裡的社會人文。然而，眼睛馬上冒出淚水，透過玻璃和浪潮連成一線。啊，為什麼宜蘭總在下雨呢？
我們相遇在黨外舉辦的冬令營，那是個執政黨尚未執政、許信良陳文茜尚未脫黨的時代；一群迷戀革命的知青，聚集在烏來討論民主政治對台灣的影響和意義。窗外，寒流陣陣地刮，大地自然且純淨；我遇見了你。
越過這些晃動的臉和雜亂的聲音，你如此奪目耀眼。尤其，對時局的精闢見解，深思熟慮的態度，不僅為自己贏得幽默、謙遜的形象，更讓主辦單位認為你是位可以拉攏、栽培的重點人才。
電影賞析的課程中，播放北愛尋求獨立的故事。我偷偷瞄著你，底下的你似乎沉浸在情節中，迷離且傷感。那時候的我，也看得目瞪口呆。
影片結束後，你的眼角依然濕潤。你會像片中男主角拋妻棄子嗎？我開口問道。
如果國家需要我，到時候管不了這麼多了！你仰起臉說。
是啊，管不了這麼多，遠方遙遠的烽火與槍聲，成了偶然邂逅的背景；第三世界的人民在水深火熱中，而我們的愛情一觸即發。
夜晚四周安靜而祥和，偶而跳動窸窣樹影，這真是個美麗際遇呀。和灼熱的眼神不同，你牽我的手居然和我的手一樣冰冷。
你說，成功往往決戰於千里之外。街燈下，我注意到你有一雙發光發亮的眼睛。
認識妳，是我人生最幸運的事。你拘謹正經的語氣，跟平時的口若懸河迥然有別。愛情迷離糾纏，讓我忐忑，我想我已被你攻城掠地。
哈伯瑪斯(J.Hamermas)說：交往行為通常發生在一種共同的語言、一個被語言先行解釋的世界、一種共同擁有的文化生活形式、一種規範化的語境裡，發生在傳統的繼承和日常實踐之中。
你年輕的外表下，包藏滄桑的老靈魂。不同於時下年輕人的浮躁，你多了分沉穩，世故，像極了活在三○年代的精英。大部份你總是神色自若，除了少數片刻，迷迷濛濛的模樣，像極了神秘幽遠的龜山島。
你如數家珍唸著有關家鄉的一切：鴨賞。蘇澳港。礁溪溫泉。林義雄。陳定南。那是個人文薈萃、地靈人傑的地方；你為自己身上的閩客血統感到驕傲，它是台灣的民主聖地，是你永遠的鄉愁。
回家後，我讀著你寄來的書信。你寫到投資與報酬的「生產─消費─再生產」體系。透過你文字語系，我穿鑿附會解讀，並模擬推敲你的心情。終究，你要說什麼呢？
慢慢地，我學會質疑了。
你開始說起了自己。父親早逝，母親獨立扶養你和弟弟，從父親的三星搬到母親的客家平鎮，面對人情冷暖的社會，你學會動悉人性、武裝自己。也因此你喜愛大陸歷史劇：三國演義、雍正王朝、康熙帝國，雷震周恩來鄧小平，不再只是冷硬的作古人物，他們有血有肉，其範例是可操作可仿傚的；你把宮闈權謀和時下政治緊密結合，相互對照。
我已受盡屈辱，被生活訓練成務實，絕不讓過去的錯誤再干擾命運，我要尊嚴地生活，贏得世人的尊敬。你最後說道，像頭懊喪又憤怒的虎豹。
我的心，不禁微微抽搐起來。
附和著你，我說起家族興衰。我來自一個古老的家族，祖先在台南是大地主，爺爺奶奶留日，過的傳統與倫理支配的閩南社會。國民黨來了後，我們是沒落的土豪，是典型的富不過三代。而大學攻讀歷史，則讓我安身立命，方便處理個人與宅院內的關係。
然而，命運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的突發性、多樣性，再再都令人無法適從，只能從中擷取經驗，獲得寶貴啟發；就好比我們的認識。
在一次的九份之旅結束後，我們曾經想從小道穿越基隆直抵宜蘭。可是，雨愈下愈大，視野模糊看不到前方。一時興起的旅遊，結果就停止在基隆，坐在摩托車的我們倉皇而狼狽。三星，昇華成一個特殊的代碼。
那時，我就應該要知道，我們永遠到不了三星。
戀情的結構，宛若企業的週期。從開始的巔峰再經過高原期，終究會成熟欲墜。你用理性的口吻分析道。
令我好奇的是，那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我必須坦承，我曾勾勒藍圖，以婚姻作為整體，子系統的愛情就顯得封閉、保守。這一種互動式交流、融合、創造，卻需要仔細解讀的聲音和文本。
真正令我難過的是，九二一大地震讓處在台中的我驚心動魄。我說起摸黑走到美術館綠園道、天搖地動的經驗。但是，為什麼我卻感覺到北部的你，根本置若罔聞，彷彿無關緊要？
距離使人釐清愛情的存在與本質，伴隨著領悟/覺醒，於是對感情有重新詮釋的觀點。這些日子來，我著實有些心灰意冷；周蕙「相遇太早」唱出了我倆戀情悲傷的註腳。因為年輕，因為魯莽，導致無疾而終。
於是我們每次的相逢都是在爭吵，在你身旁的我變得幼稚愚蠢，猶如回到孩提時代，對未來顯得無助與不確定。在斥責中，我被吞噬淹沒了，幾乎聆聽不到自我的聲音。到底，那裡才是我的位置？猶豫，萌生了信心危機。
逐漸地，我開始動搖了。
七夕情人節，我播通電話給桃園的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嗎？我問。長途電話費很貴，你答。望著窗外陰雨濛濛的天際，我若有所思。而如今，我眼前也下雨了，我得承認對你的認識有限。
語言是你的專長，隱蔽潛在的矛盾衝突和性格缺陷，這種模式使我們處在對立狀態，為抽象的紀律和多元不停地爭執。到最後，我不再爭辯了。
橫征暴斂下，愛情的國度不再欣欣向榮，而是貧瘠凋敝。你垂頭喪氣，似乎不再是那位運籌帷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了。前景是一片黯淡，愛情，斷裂而破碎；我完全撤退、撤退了。
哈伯瑪斯又說：「相互理解」和「交往行為」指的是日常實踐中每刻都在發生的事，沒有任何非比尋常的詩意和虛假浪漫的光芒。我們覺得有義務去做的事情，往往合法地與我們自身的利益──有時甚至是目光短淺的利益──彼此重合。
儘管這是誰都不想要的悲劇，是吧？其間，接到你一兩通的探詢電話，泰半是拷問多於慰問；我漫不經心、草草結束掉。向來對語意敏感的你，必然是感覺到了。你不知道的是，虛弱的語調是我感冒初期的反應，我生病了，而且病入膏肓。
恍惚之中，我以為來到三星。白花花的海水，飄浮著虛妄的欲望。(呵，三星有海洋嗎？我不清楚。)
山窮水盡，這終究是感情的最後嗎？
我們都太懦弱自私；誰也不肯先低頭，時間便成最大的贏家。獨處的時刻，總是感到你身影的逼進，譬如：聆聽李喬或李登輝的演講，或者閱讀楊逵賴和的文章，抑或是佛學聖經經典，只要牽涉到文學的政治的人生層次的，再進一步的思考時，總下意識關聯到你，你無所不在。
多年以後，讀到教育心理學，彷彿召喚心中幽微的底層。往昔都癱在陽光下嚴格檢驗，無所遁逃。熟不知當時的戀情影響日後彼此人生，我們相互滲透、牽制，但卻渾然不知。你選擇歷史為志業，我則實踐了你到深山埔里讀書的願望。
時間依舊無聲地流轉著。
回憶的最大困難，是很難精準還原當下的情境。或許早已忘記當初的苦痛、哀傷，留在我心頭裡的一道疤痕，是愛情最初的記憶。好笑的是，我亦曾想像過我倆日後重逢，是否如小說中所描述的峰迴路轉？
而想不到我們的重逢是在電話中，隔著足夠隱藏情緒的話筒。物換星移，所有的背景已不復當年，選擇何其慎重，因為這意味著截然不同的未來。
想不到，今天面對的人是如此熟悉又陌生，你的聲音忽遠忽近。依稀又來到曖昧區域。
畢竟，成人的世界太複雜了，不似年輕時的自由放肆，可以義無反顧地奔波南北，可以一夜未閤眼，甚至理直氣壯去相信一個夢想。哲學的思考，讓我懂得明辨區別，痛徹心扉的戀情仍有深邃意涵：澄明、反思、批判。我裹足不前，是不想也不能回到從前。
事實上，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籌碼了。當時，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我以為無法適應孤獨與死寂，可是，我還是過來了。這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它清新再現，並未消逝；不像你可以雲淡風輕般，假裝若無其事。
我們維持這樣不是很好嗎？至少能永遠保存甜美、豐饒的愛情部份，這就是永恆。我誠懇說出答案。
就這樣地澆熄死灰復燃的火花，可以想像你神情寥落的樣子，我又再次擊痛了你嗎？其實，我早已放棄尋找答案：它太沉重了。掛上電話，我內心躁動不安，開燈跳到書桌前，書寫長長的三張信紙，表達兩年的心得、三年分手後的省思。像你條件優秀的男子，不值得為我心煩；是我給你所謂的理由。
這時候我突然明白了，也決定了。
彷彿我所能做的，只是靜靜地背起行囊旅行，來到三星，實踐年輕未完成的約定。
(刊載於自由時報)
即將地，我就要下站了。
因為追悼過往青春，我單獨來到此。郵遞區號266宜蘭三星，對生長在嘉南平原的我，它是貼在信封上陌生地理，橫亙在台北與花東的媒介。然而你，讓宜蘭一切的一切變得明亮起來，它充滿了無限想像，意義非凡。
火車繞過東北角，千迴百轉似的飛奔行駛。陽光打在蔚籃海水上，成了閃閃滅滅的金光。呵──龜山島！
我難掩興奮之情，記憶一下子全打開了：歌仔戲。郭雨新。黃春明……屬於這裡的社會人文。然而，眼睛馬上冒出淚水，透過玻璃和浪潮連成一線。啊，為什麼宜蘭總在下雨呢？
我們相遇在黨外舉辦的冬令營，那是個執政黨尚未執政、許信良陳文茜尚未脫黨的時代；一群迷戀革命的知青，聚集在烏來討論民主政治對台灣的影響和意義。窗外，寒流陣陣地刮，大地自然且純淨；我遇見了你。
越過這些晃動的臉和雜亂的聲音，你如此奪目耀眼。尤其，對時局的精闢見解，深思熟慮的態度，不僅為自己贏得幽默、謙遜的形象，更讓主辦單位認為你是位可以拉攏、栽培的重點人才。
電影賞析的課程中，播放北愛尋求獨立的故事。我偷偷瞄著你，底下的你似乎沉浸在情節中，迷離且傷感。那時候的我，也看得目瞪口呆。
影片結束後，你的眼角依然濕潤。你會像片中男主角拋妻棄子嗎？我開口問道。
如果國家需要我，到時候管不了這麼多了！你仰起臉說。
是啊，管不了這麼多，遠方遙遠的烽火與槍聲，成了偶然邂逅的背景；第三世界的人民在水深火熱中，而我們的愛情一觸即發。
夜晚四周安靜而祥和，偶而跳動窸窣樹影，這真是個美麗際遇呀。和灼熱的眼神不同，你牽我的手居然和我的手一樣冰冷。
你說，成功往往決戰於千里之外。街燈下，我注意到你有一雙發光發亮的眼睛。
認識妳，是我人生最幸運的事。你拘謹正經的語氣，跟平時的口若懸河迥然有別。愛情迷離糾纏，讓我忐忑，我想我已被你攻城掠地。
哈伯瑪斯(J.Hamermas)說：交往行為通常發生在一種共同的語言、一個被語言先行解釋的世界、一種共同擁有的文化生活形式、一種規範化的語境裡，發生在傳統的繼承和日常實踐之中。
你年輕的外表下，包藏滄桑的老靈魂。不同於時下年輕人的浮躁，你多了分沉穩，世故，像極了活在三○年代的精英。大部份你總是神色自若，除了少數片刻，迷迷濛濛的模樣，像極了神秘幽遠的龜山島。
你如數家珍唸著有關家鄉的一切：鴨賞。蘇澳港。礁溪溫泉。林義雄。陳定南。那是個人文薈萃、地靈人傑的地方；你為自己身上的閩客血統感到驕傲，它是台灣的民主聖地，是你永遠的鄉愁。
回家後，我讀著你寄來的書信。你寫到投資與報酬的「生產─消費─再生產」體系。透過你文字語系，我穿鑿附會解讀，並模擬推敲你的心情。終究，你要說什麼呢？
慢慢地，我學會質疑了。
你開始說起了自己。父親早逝，母親獨立扶養你和弟弟，從父親的三星搬到母親的客家平鎮，面對人情冷暖的社會，你學會動悉人性、武裝自己。也因此你喜愛大陸歷史劇：三國演義、雍正王朝、康熙帝國，雷震周恩來鄧小平，不再只是冷硬的作古人物，他們有血有肉，其範例是可操作可仿傚的；你把宮闈權謀和時下政治緊密結合，相互對照。
我已受盡屈辱，被生活訓練成務實，絕不讓過去的錯誤再干擾命運，我要尊嚴地生活，贏得世人的尊敬。你最後說道，像頭懊喪又憤怒的虎豹。
我的心，不禁微微抽搐起來。
附和著你，我說起家族興衰。我來自一個古老的家族，祖先在台南是大地主，爺爺奶奶留日，過的傳統與倫理支配的閩南社會。國民黨來了後，我們是沒落的土豪，是典型的富不過三代。而大學攻讀歷史，則讓我安身立命，方便處理個人與宅院內的關係。
然而，命運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的突發性、多樣性，再再都令人無法適從，只能從中擷取經驗，獲得寶貴啟發；就好比我們的認識。
在一次的九份之旅結束後，我們曾經想從小道穿越基隆直抵宜蘭。可是，雨愈下愈大，視野模糊看不到前方。一時興起的旅遊，結果就停止在基隆，坐在摩托車的我們倉皇而狼狽。三星，昇華成一個特殊的代碼。
那時，我就應該要知道，我們永遠到不了三星。
戀情的結構，宛若企業的週期。從開始的巔峰再經過高原期，終究會成熟欲墜。你用理性的口吻分析道。
令我好奇的是，那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我必須坦承，我曾勾勒藍圖，以婚姻作為整體，子系統的愛情就顯得封閉、保守。這一種互動式交流、融合、創造，卻需要仔細解讀的聲音和文本。
真正令我難過的是，九二一大地震讓處在台中的我驚心動魄。我說起摸黑走到美術館綠園道、天搖地動的經驗。但是，為什麼我卻感覺到北部的你，根本置若罔聞，彷彿無關緊要？
距離使人釐清愛情的存在與本質，伴隨著領悟/覺醒，於是對感情有重新詮釋的觀點。這些日子來，我著實有些心灰意冷；周蕙「相遇太早」唱出了我倆戀情悲傷的註腳。因為年輕，因為魯莽，導致無疾而終。
於是我們每次的相逢都是在爭吵，在你身旁的我變得幼稚愚蠢，猶如回到孩提時代，對未來顯得無助與不確定。在斥責中，我被吞噬淹沒了，幾乎聆聽不到自我的聲音。到底，那裡才是我的位置？猶豫，萌生了信心危機。
逐漸地，我開始動搖了。
七夕情人節，我播通電話給桃園的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嗎？我問。長途電話費很貴，你答。望著窗外陰雨濛濛的天際，我若有所思。而如今，我眼前也下雨了，我得承認對你的認識有限。
語言是你的專長，隱蔽潛在的矛盾衝突和性格缺陷，這種模式使我們處在對立狀態，為抽象的紀律和多元不停地爭執。到最後，我不再爭辯了。
橫征暴斂下，愛情的國度不再欣欣向榮，而是貧瘠凋敝。你垂頭喪氣，似乎不再是那位運籌帷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了。前景是一片黯淡，愛情，斷裂而破碎；我完全撤退、撤退了。
哈伯瑪斯又說：「相互理解」和「交往行為」指的是日常實踐中每刻都在發生的事，沒有任何非比尋常的詩意和虛假浪漫的光芒。我們覺得有義務去做的事情，往往合法地與我們自身的利益──有時甚至是目光短淺的利益──彼此重合。
儘管這是誰都不想要的悲劇，是吧？其間，接到你一兩通的探詢電話，泰半是拷問多於慰問；我漫不經心、草草結束掉。向來對語意敏感的你，必然是感覺到了。你不知道的是，虛弱的語調是我感冒初期的反應，我生病了，而且病入膏肓。
恍惚之中，我以為來到三星。白花花的海水，飄浮著虛妄的欲望。(呵，三星有海洋嗎？我不清楚。)
山窮水盡，這終究是感情的最後嗎？
我們都太懦弱自私；誰也不肯先低頭，時間便成最大的贏家。獨處的時刻，總是感到你身影的逼進，譬如：聆聽李喬或李登輝的演講，或者閱讀楊逵賴和的文章，抑或是佛學聖經經典，只要牽涉到文學的政治的人生層次的，再進一步的思考時，總下意識關聯到你，你無所不在。
多年以後，讀到教育心理學，彷彿召喚心中幽微的底層。往昔都癱在陽光下嚴格檢驗，無所遁逃。熟不知當時的戀情影響日後彼此人生，我們相互滲透、牽制，但卻渾然不知。你選擇歷史為志業，我則實踐了你到深山埔里讀書的願望。
時間依舊無聲地流轉著。
回憶的最大困難，是很難精準還原當下的情境。或許早已忘記當初的苦痛、哀傷，留在我心頭裡的一道疤痕，是愛情最初的記憶。好笑的是，我亦曾想像過我倆日後重逢，是否如小說中所描述的峰迴路轉？
而想不到我們的重逢是在電話中，隔著足夠隱藏情緒的話筒。物換星移，所有的背景已不復當年，選擇何其慎重，因為這意味著截然不同的未來。
想不到，今天面對的人是如此熟悉又陌生，你的聲音忽遠忽近。依稀又來到曖昧區域。
畢竟，成人的世界太複雜了，不似年輕時的自由放肆，可以義無反顧地奔波南北，可以一夜未閤眼，甚至理直氣壯去相信一個夢想。哲學的思考，讓我懂得明辨區別，痛徹心扉的戀情仍有深邃意涵：澄明、反思、批判。我裹足不前，是不想也不能回到從前。
事實上，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籌碼了。當時，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我以為無法適應孤獨與死寂，可是，我還是過來了。這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它清新再現，並未消逝；不像你可以雲淡風輕般，假裝若無其事。
我們維持這樣不是很好嗎？至少能永遠保存甜美、豐饒的愛情部份，這就是永恆。我誠懇說出答案。
就這樣地澆熄死灰復燃的火花，可以想像你神情寥落的樣子，我又再次擊痛了你嗎？其實，我早已放棄尋找答案：它太沉重了。掛上電話，我內心躁動不安，開燈跳到書桌前，書寫長長的三張信紙，表達兩年的心得、三年分手後的省思。像你條件優秀的男子，不值得為我心煩；是我給你所謂的理由。
這時候我突然明白了，也決定了。
彷彿我所能做的，只是靜靜地背起行囊旅行，來到三星，實踐年輕未完成的約定。
(刊載於自由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