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潮濕又冷的午後
薄雨濛濛中的小麵館
我和你,靜默的下箸

如果說我敏感與細碎的特質是承自母系
那麼不善言詞和木訥的性子便該是脫胎於你了
於是,相處的模式.一如往常的緘默

倏地一個蛤仔出現在我的麵碗裡
抬起頭望了望你,你僅是淡淡囑咐我快吃
一邊說著.你碗裡的料一樣一樣的進了我的碗
是的
這就是你一貫表達愛的模式
不需要太多解釋,而我也懂得
即使你忘了我是不愛吃蛤俐的,喜歡吃的人其實是妹

常聽說小時候你是怎麼寵我的
模模糊糊的兒時記憶也淡淡的附和著
或許現下你會納悶著
眼前的女兒怎麼瞧上去竟有幾份陌生
小時甜滋滋摟著撒嬌的模樣,就像雨後的山巒
怎麼瞧也都是薄霧朦朧瞧不真切
嗯,該怎麼說呢?
十來歲時沒由來的少女忸怩,無端端的跟誰都過不去了
當時你是個還在學習怎麼做父親的父親
而我是個還在學習怎麼做女兒的女兒
兩個新手上路的人湊到一塊
都是不得其門而入了

想一想很對不起你的
我找不回當年那個撒嬌的小女孩
一股拗脾氣彷彿從少女時期便定了型
直到今日在你面前依舊是被課業社團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同時卻仍不肯示弱的模樣
於是你會憂慮著在山另一端的女兒到底有沒有善待自己
或許你也會質疑著每次話筒中傳來的"我很好"究竟是不是敷衍
你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彷彿熟悉又陌生的女兒互動
一道中央山脈的隔閡想來是太大了
足以使兩個不善於表達的父女持續的沉默

盯著碗裡的蛤俐,猶豫著
還是乖乖的嚥了下去
如果說這是你表達愛的方式
那麼,這也算是我的模式吧
都不是習慣把愛栓在嘴上的人
也許根本都不太曉得該怎麼說出口
然而總是會找到
找到一個專屬我們的方式

我們是這樣寡言著卻又親愛的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