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13 16:50:05唐寥音

誰的愛與希望─我的夏卡爾觀點

馬克‧夏卡爾(Marc Chagall,1887~1985),你要說他的繪畫風格
是印象派、立體派,或是超現實主義派,都可以,因為夏先生一直
游離在這幾種風格派別裡頭。但就我個人而言,一旦被歸類於某種
風格畫派後,從今以後,可能更不好過,甚至,懷疑自己更多。所
以夏卡爾自己曾經這麼說過:「我不喜歡『幻想』和『象徵主義』
這類話,在我內心的世界,一切都是現實的、恐怕比我們目睹的世
界更加現實。」的確,限制越多,甚麼事也就特別容易做不好,想
要突破,也不是一時半刻得以有所結論。

你可以說,創作是個人的,實在是不需要被貼上標籤,或是被歸類
於某某派別,畢竟,這都是後人或為某種論述引介,而所作的研究
,並從「歸納」之中,進而「演繹」出風格、派別的學院派作風。
當然,這也是為了芸芸閱聽人學習、辨識乃至於分析與模仿,以及
──再創造出新的風格、派別與理論。就創作者個人而言,貼標籤
的好處與壞處,除了讓人可以快速的將你歸類與辨別外,另外的一
群人,就會特別注意你的其他創作,甚至,高度審視你的作品,將
一篇篇的評論與分析將你解構,用文字將你定格,藝術上的價值亦
可能如股匯市般,跌宕起伏,煞是無奈。

解構大師夏卡爾,恐怕是班門弄斧,僅是從自己觀點心得而論之,
嘗試解讀與分析。畢竟,逝者已矣,畫作本質內容,絕非眾口一派
論說,只有不同角度議之,使其愈發藝術創作的價值與不朽。其中
,就從「愛與希望」這個標題說起,夏卡爾的畫作恐怕不盡然是什
麼愛與希望,倒比較像是一連串的夢境與現實的拉扯,同時在拉扯
中,投注個人理想中的美好境界。因此,不如說表面上讓人覺得是
愛與希望的體現,但真正想要表達的,也許是懊悔與活在自己的世
界,只不過,大而化之的將它定位成充滿愛及希望的創作罷。

夏卡爾因為因戰亂被迫離開家鄉維台普斯克(Vitebsk),輾轉到了
美國、法國,最後定居於法國到去世。當然,也就是如此,讓他的
繪畫學習之路也就因此一路的轉變各種風格,而沒有因此就被定位
。夏卡爾從小在貧困的家庭長大,並由於受到家族宗教信仰規定禁
止繪製圖像的關係,可說是壓抑了那時夏卡爾內心的幻想與創作的
衝動;此外,對於遠離自己成長的故鄉而難以返家,則是讓他一輩
子在心中充滿遺憾與不捨。所以在他的作品當中,永遠都會有說不
出的一種對居住過的地方,尤其是對家鄉緬懷的構圖與用色來表達
思念之情,而那些時常出現在畫作中的動物更是象徵著他對小時候
單純的鄉間生活與懷念。把禁錮壓抑的內心全然釋放後,其創作表
現就有如將自我幻想放大;將那些不完美的過去以誇張、超現實的
方式,試圖去建構自己認為的理想世界,除了有種掩蓋了自己內心
的懊悔與遺憾的作法外,亦可能是種自我心理療癒與安慰的作用。

夏卡爾一生中,前前後後有三位女性伴侶在他身邊,從蓓拉(Bella)
到娃娃(vava),其中,做為夏卡爾第一任妻子的蓓拉更是他的精神
所寄託,因為蓓拉的早逝,給了夏卡爾重大的打擊,因此也是夏卡
爾最為鍾情的一位,從夏卡爾最為後人所激賞與點評的重要代表作
,亦參雜了蓓拉的身影於其中。而維吉尼亞(Virginia)雖然只短暫
的停留在夏卡爾漫長的生命旅程之中,亦適時的彌補蓓拉驟逝後的
那幾年,夏卡爾心中的缺口。至於娃娃的陪伴更像極了守護者的角
色,晚年的夏卡爾,有了娃娃在身邊輔助他創作與生活的一切,理
應當是讓大師最後的身影烙印下最漂亮的結尾。在夏卡爾去世後亦
是娃娃獨當一面的在處理其身後的種種瑣事。

因此,從中亦可以解釋,為何女人與花束會頻繁的出現在夏卡爾的
作品當中,因為在夏卡爾生命中的各個階段裡,有著蓓拉、維吉尼
亞、娃娃,三位女性的陪伴,就可得知,其實夏卡爾從不缺乏愛,
因為愛情、女人,就是他除了家鄉、小時候生活印象之外,最重要
的創作靈感來源。所以理所當然的,特別容易沉浸在追求愛情之中
。這樣帶有情慾性的投射作用,自然而然,就會在創作中,透過擬
人思情的想像方式,不斷的將蓓拉、維吉尼亞、娃娃,尤其是蓓拉
,帶進他建構的夢境理想畫中。透過背景的設定,無論如何,都會
帶入女人、花束、或一對熱戀男女的圖像於作品裡頭。有時呈現飛
行的姿態;有時會呈現非自然生理結構的形態,在建構的想像中,
獻上美麗的花束,帶著心愛的女人(不管是誰),到處遊歷,廝守相
聚,包括家鄉、美國與旅居法國等各地的一種心理補償作用。在現
實中無法實現的;在時間上無法允許的,藉由他的畫筆與顏料用色
訴諸於屬於夏卡爾自己繽紛而華麗的世界。

夏卡爾是瘋狂、情緒性與歇斯底里的,更像是標準的不瘋愛不成活
的經典藝術大師,愛與希望,僅僅是表面賦予的定位或說法,其背
後深沉的真象恐怕是終其一生懊悔遺憾的補償心理作用,這樣的不
滿足感,用以投射於自我建構的理想世界,並藉由不斷的追求愛情
來維持他所謂的創作靈感,或著說來療癒內心對自己的人生遭遇產
生的不平衡及束縛感。甚至,也許在他晚年時期,曾懷疑,為何像
我這樣的畫家,竟然苟延殘喘地活了這麼久,這到底是上天的厚待
,還是一種活著是為了明白苦難與責罰是生命的真象。

佛家說相由心生,有正面的心態,其所見事物皆為正向、美好的;
持之懷疑的心態,其所見亦難有欣喜而滿足。也許是因為夏卡爾這
樣的補償心理作用,在筆下出現搖曳婀娜的形態與繽紛華麗的色彩
,進而被後人擴大轉化為愛和希望的象徵,也無可厚非。畢竟,想
貼上甚麼標籤;要賦予什麼樣的定位;要給出什麼評點、解析乃至
於凌遲或批判,一切皆為相由心生,如同夏卡爾那段不願被歸類般
的自由宣言。

 

 

2011/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