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13 01:53:47重傷王子

The God Mother.II─序章


世代交替與新的掘起。
弱肉強食,亂世中生存的唯一法則。



空闊靜穆過了頭的大廳,窗明几淨卻顯得死氣沉沉,房間的主人靜默地坐在皮椅上背對著古銅色的大樟木桌,左手下意識地撫著手指上的純金虎戒,視線駐留在牆上霸氣十足的黨徽,一副栩栩如生的嘯虎繪。

厚重的大門被打開,整齊無禮的腳步闖入,柔軟的地毯吸收了細碎的皮鞋聲,龐大而靜肅。

田中徹背對著眾來人,心底十分清楚他們的來意。

「老大…」

一人站出眾人之前,氣度凜凜,冷靜得沒有一絲溫度。

「這麼客氣?我不知道你還把我當老大,巖。」

田中徹語氣鏗然,如風般凜冽。

「麗奈小姐已經死了,您再這樣消極下去…黨內的一切已經開始衰敗低下。」
「麗奈沒有死!!!!」

田中徹轉過皮椅沉聲大喝,正對上夏燒巖眉宇間的深沉霸氣。
雪風黨分家頭火煉分支夏燒家,內握暗權已久,夏燒巖年輕有實力手腕過人,一直是田中徹的得力助手。

「麗奈不會這麼輕易就死的…呵…呵呵呵….」
「我尊敬您,老大,可是雪風黨該改朝換代了。」

夏燒巖銳利的眼神透著淡淡的沉靜與洶湧的野望,田中徹腦中突然現過一對相同的眼神,是他年僅7歲的女兒。

田中徹突然嘴角一揚,一個慰快的笑容,「麗奈…妳的目光遠比我深沉透析…」喃喃地說著,又是打從心底一陣沉痛。
田中徹沉下頭,瞥見自己左手的金光一現,揚起手,脫下虎戒,就著燈光細細端視,虎面依舊沉穩威風。

「這枚戒指妳戴起來很好看……麗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中徹抬頭陷入皮椅仰天大笑,快樂地,沉痛地,悲嘆地,帶恨地笑,卻又隱隱透著空虛寂寥。

手無力地垂下,戒指掉落地面,虎徽依舊威武,光芒卻已不再。


稱霸日本黑道多年的雪風黨漸衰,日本黑道世界陷入一片動盪不安,權力走向支離破碎,接連影響各界,直到一代教父田中徹因病去世,雪風黨正式走入歷史,田中家族就此沒落。

昔日雪風名家夏燒家族總攬大權坐定關東自立為黨,名為鳳。過去雪風舊勢力紛紛歸順有威望才幹的新當權者,總長夏燒巖接連平定關東一帶大小幫派,勢力日漸茁壯。

黑社會世界紛亂不斷,同為昔日雪風舊勢副分家頭菅谷家不滿夏燒當權,而自己只委屈為一個小小分家頭,私下對外密謀勾結。首領菅谷龍彌手握各大銀行控權,截斷黨內大部份融資來源,並率領一派人馬脫出鳳連合,正式反叛。兩方人馬勢力相互抵觸,關東地區情勢緊張,弄得人心惶惶。

終於,在一次街頭地盤爭權的小磨擦,一觸即發演變為整個黨與黨間的幫派火拚。
兩方火力相當戰況激烈不分勝負,一番犧牲下夏燒家總算保住關東的地位,菅谷家則退守關西地區,靠著雄厚的財力吸收當地勢力坐大,另起一派為龍鳴幫。

鳳連合總長夏燒巖的妻子夏燒未夜在此次幫派火拚中不幸身亡,連同她腹中懷胎數月的孩子,他未出世的第二個女兒。


總長之妻,一黨之母的逝世帶給黨內相當強烈的衝擊。喪禮當日,萬餘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走上東京街頭,道路被人山人海佔滿,萬頭竄動,交通幾乎癱瘓。一行大隊人馬威嚴靜肅,豔陽下瀰漫著一股陰鬱沉悶的強大哀痛。

而在長列隊伍最前方帶領著萬人的高大男子,總長夏燒巖眉間深鎖,威武的面容難以遮掩失去心愛妻子的悲慟,他那美麗溫柔陪著他一手撐起鳳連合的妻子…同患難共生死,卻來不及讓她享夠福份,還有他那未見過這世界的孩子…
在夏燒巖身邊跟著的,是他唯一的女兒,總長千金夏燒雅。

雅身著黑色喪服,在母親的喪禮場合中卻平靜得令人訝異,遺傳自母親的美麗臉孔,沉靜得幾乎與她的年齡不符,散發出不可言喻的優雅氣度。漂亮的眼睛深沈而遙遠,彷彿能輕易洞悉人心般的穿透。尚幼卻早熟的雅威儀絲毫不遜於身邊的父親。兩人站在最前方領導著,後方的手下突然一瞬分辨不出兩人的背影,他們都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靈堂前,一個嬌小的人影長跪不起。
高大的男子走進,稍稍擺手示意周圍兩排手下退下,靈堂內淡淡線香味瀰漫四周,也漫著沉重的淒楚哀傷,圍繞著夏燒父女二人。

「雅……」

夏燒巖手輕按著自己的女兒肩膀,語氣難得的慈愛,示意他年幼的女兒可以不必再為了要在手下面前表現出黑道女兒的堅強而默默承受痛苦,獨自藏起悲傷。
雅仍垂首不語,金褐色的髮絲垂落,遮掩了她漂亮的眼睛。
夏燒巖加重力道捏捏雅的肩頭,這瘦小的臂膀將來必須扛起他的一切…而雅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但是她卻這麼早就失去了她的母親。
他正要繼續說些什麼,雅已開口,孩童般稚嫩的聲音,卻冰冷平靜的沒有一點起伏。

「媽媽在我面前死的。」

雅緩緩抬起頭,凝望著靈堂上母親的遺照,那美麗溫和的笑容……
火拚當天場面混亂,一個陌生男子趁亂混入,趁著手下一瞬不注意間掏槍對準自己,母親溫暖的懷抱即出現眼前擁她入懷,子彈就這樣貫穿她美麗的身軀。

「本來是我該死的……」

冰山被削去一角,雅的武裝終於開始潰堤,纖瘦的身影微微顫抖著。

「雅…」
「為什麼?!為什麼媽媽會死?!為什麼不是我代替媽媽─」雅突然激動地抓住夏燒巖的西裝衣領,語音因深深的憤怒而發抖,「如果不是你執意要掌權,就不會有紛爭…媽媽就不會死了…」

夏燒巖沉默不語,靜靜承受著雅怒濤般的忿恨。

「我恨菅谷家…也恨你…更恨我自己──!!!」

雅幾乎是嘶喊著大叫出這句,盈滿淚水的眼睛佈滿濃厚的恨意,她痛恨無法保護母親的自己,痛恨自己的無用,年幼的內心,渴望著詛咒世界。

「未夜她…」夏燒巖深深望著雅,那與她母親如出一轍的美麗容顏,淡淡說著,「未夜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不希望妳跟我走上同一條路…妳母親不希望妳踏入這黑暗血腥的世界…」

雅的目光不減光芒,夏燒巖緩慢地繼續說著,「妳生為夏燒家的女兒,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妳有資格接下我的位子。但是既然未夜她……我給妳選擇,讓妳自己作決定─決定鳳的存續。」

夏燒巖緩慢起身,又輕拍雅的肩膀,「妳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如果妳希望我也可以讓妳出國……鳳連合勢力正逐漸擴張中,但發展中的情況最不穩定…我不希望妳和妳母親一樣……」

夏燒巖準備轉身離開,身後聲音傳來讓他停下腳步。

「不必了。」

再度轉頭,他看見雅那與他相同的深沉眼神,瞳中洶湧的恨意如燄般燃燒卻不失冷靜。

「不必考慮了……我會讓鳳站上日本頂端。」

此語由一個小女孩口中說出,夏燒巖些微驚訝自己竟不覺得這是口出狂言。因為那是他的女兒,夏燒家的唯一繼承人。

「這代價非常大…妳會失去很多……」

夏燒巖望進那同樣沉靜的,與他一樣炯炯有神的大眼,雅漠然回望,自信而沉穩。

「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雅再次凝視著母親的遺照,眼神終於閃過一絲同齡女孩所該有的稚氣,吐出的卻是哀傷的話語。

「媽媽…對不起…可是我的命是妳換來的…我要為妳報仇…」

眼神又一變,恨意又燒上她的眼,小手緊握,手指嵌入發白的手肉。

「我恨菅谷家…他們殺了媽媽…我總有一天─要他們血債血還。」




「老大…您真的要…?小姐還這麼小……」

一名黑衣男子在夏燒巖身旁忍不住低語著,夏燒巖銳利目光掃了門內一眼,轉身離去,「這是她自己的意願。」


「小姐…您真的…」

房間內一位女性紋身師手握紋針,皺著眉遲遲不敢下手,一個小女孩如何能承受這種緩慢而長的痛苦?

「動手吧。」

雅裸著上身伏在床上,側眼望過紋身師,那抹眼中的堅定讓紋身師不得不乖乖聽話。

雅稚嫩光滑的背上被紋針一點一刺地沿著畫好的線條刻出圖像,鮮紅的血液如小花般一朵朵在白皙的背部綻開,雅緊咬著牙根靜靜忍受著這慢騰騰的折磨,從開始到結束連表情都沒變過。

深紅的血液是罪,刺骨的痛楚是罰,她要將這一切深深烙入腦海,從此,她將為了仇與債而活下去。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雅終於起身,鏡中映出的是一片火紅的光芒四射,浴火的鳳凰在雅的背部展翅重生,莊嚴美麗而神聖。

望著鏡中的栩栩生動的火鳳,雅心裡明白自己已背負上沉重的十字架,這一生都卸不下。浴火,也就等於浴血。

而此時,雅年僅1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