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惜物，總不捨扔棄任何舊東西，舉凡吃的﹑穿的﹑用的﹑賞玩的，只要和她結了緣，便長相左右，成為我們家的一分子。六十幾坪的房子，永遠物滿為患。有時受不了家人﹑親朋的冷嘲熱諷，或是家逢喜事，有朋自遠方來，需要粧點門面，母親就會發揮夙夜匪懈的驚人毅力，連熬三天兩夜大加整理。可惜每樣東西似乎都在訴說著一件件往事，能丟的沒有幾樣，到頭來就像陶侃搬磚，從這邊搬到那邊，東西還是那麼多。

母親吝惜每一樣東西，已經近乎小器，為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不過在閒話家常時，身為長女的她，常常回憶起幼時家境清苦﹑物力維艱的林林總總，說起來不免鼻酸。或許小時候窮怕了，老來產生補償心理吧！奈何補償太過，連過期食品也要留著，舊的不去，新的又來，冰箱裡始終塞得滿滿的，異味傳出，變成我們家的內患，我常因此而報怨。

東西堆得滿坑滿谷，成了埋金藏銀的最佳掩護。母親習慣把手飾﹑存款混在雜物堆裡，誰也沒那股勁去分辨金沙與泥灰，比存放銀行還安全。怕找不到，嗎？不會，對她而言是亂中有序，腦子裡自有解碼。然而，她也不時地煩惱起，萬一那天她不在了，交待不及，子女會不會全部打包當成破銅爛鐵給扔了。每念及此，她就睡不著，苦啊！

近年來，許多人都在談論「簡樸生活」。母親的生活算是相當簡單了，除了逛街購物或看看電視，似乎也沒什麼娛樂，然而每每想起她的「身後物」，一顆心就變得極其複雜。

反省自己也好不到那裡去。這幾年伏案寫作，深居簡出，生活簡單得不得了，但環顧書房，總堆滿舊報章雜誌，說是找資料要用，天知道堆積如山的紙堆裡要從何找起。朋友打趣說我活像收廢紙的。平日疏於整理，偏又常羨慕別人家窗明几淨的境界，心思也因而複雜起來。

這幾年，簡樸生活已蔚為話題，所謂「生活簡單就是享受」，問題是簡單的定義是什麼？原來，生活簡單容易，不為物所役使才難；心不簡單，有所牽掛，生活便不可能簡樸得起來，簡樸生活還得從「清貧思想」做起。

原刊於中時．浮世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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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黛 E-mail：@還在公司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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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離:

今天閱讀你”簡單的心“

你母親對於東西的不捨棄與我母親完全不同，在我年少高中離家後，母親就把我所有的東西丟棄，所以我的心也跟著失去歸處，截至今日，母親依然維持將不用的物品丟棄，所以我也學會適應這樣的行事風格，在那個年代共同不變的是她們的堅韌性格及樸素天性，雖然習慣不同，但仍有共同的行影.


-- 2001-02-20 01:01: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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