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24 12:23:40果子離

墮入食物依存症的十八層地獄

前幾天牙齒浮腫,臼齒疑似走位,(台語叫「走鐘」,走精),咀嚼時痛感逐漸加強,原來臼齒咬在舌根上面,導致吞口水都疼。這樣怎麼進食?心想這下糟了。我從小不愛吃飯,視進餐為苦刑,後來享受烹飪之趣、食物之美,但可吃可餓,忍餓功夫一流,胃和心,都可,甚至忻悅於斷食後的養生之妙。曾幾何時,卻像大象吃個不停,與其說素食易餓,不如說靈魂饑渴,要用食物填補。現在的我,以食為天,沒有食物咬嚼,空虛的身心怎麼安頓?

懷念過去腹部常空,小腹平坦的歲月,失去的饑饉耐力不知道有無可能找回?一點信心都沒有。

海明威回憶當年辭去記者一職,專業寫作,專業退稿,無收入,窮。為省飯錢,中午常瞞騙妻子,說要出外和朋友聚餐,實際上沿著特定路線,到廬森堡公園小坐。這條路線是他特別安排的,沿途沒有麵包店、餐館溢出香味,沒有露天用餐座位,不會刺激視覺、嗅覺進而誘發味覺。

海明威在公園,常踅到博物館看畫,打發時間。他發現空腹時,感官彷彿全面打開,心思靈敏,看塞尚等人的畫作更能理解筆下意境,而肚子也不覺得餓了。

看到這一段,想起我爸爸,小學時沒便當可帶,中飯時間,只好一個人跑到操場,晃到全班吃完了才回教室。我爸不會在子女前吹噓豐功偉業,這段故事是我媽講的,她說了好幾次,用意可能是要我們惜福,或者因此產生孺慕之情,多親近老爸。

說來也怪,沒飯吃的爸爸,長大了身材高大。可見不吃飯食物不會妨害長高。

現代人很少餓死,大多是撐太飽出了問題,文明病幾乎是吃太多而來的。可憐的我,中年後也和芸芸眾生一樣,墮入食物依存症的十八層地獄。日前吃了兩件難吃的垃圾食物。垃圾食物既然是垃圾,至少要好吃,傷身而不傷心。若吃到難以下嚥的東西,不如餓死。

先是煎餅,繼而鳳梨酥。那一晚我去離住家最近的雜貨店買泡麵。很久沒吃泡麵,看標示的鈉含量,實在買不下手,最後改買我愛吃的煎餅。回家一咬,不敢相信,天下竟有這麼難吃的煎餅,以前吃怎麼不覺得,細看才發現這不是超市賣的義美煎餅,而是山寨版的不知名品牌煎餅。

第二天在超市,買鳳梨酥,想說買不到微熱山丘、佳德、俊美,至少一般老字號的也不錯,或者貪小便宜買不知名品牌的鳳梨酥也好,頂多甜一點、餅皮鬆垮一些。不料回家一吃,整體結構像橡皮擦,說多難吃就多難吃。

同為垃圾食物,做得好跟做不好,口味是差很多的。

我對自己如此飢不擇食,警惕深省。警惕歸警惕,還是下不了決心,我知道我還要和嗜吃的餅乾、麵包長相左右好一段時光。除非一旦食癮發作,就跑去公園,最好是到美術館之類不准進食的地方,培養氣質,養天地正氣,法古今餓鬼。(2011/4/12)

.本文選自果子離官方部落格流離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