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11 09:44:58果子離

想飛

這幾天只要風起,我就幻想自己是一隻信天翁,依托風力,展翅飛翔。這些想像發生在閱讀劉克襄《永遠的信天翁》之後。

讀了這部動物小說,才知道信天翁比鷹更迷人更神秘更不可思議。牠可以數小時不必揮動翅膀,像一架滑翔機,依靠風力氣流,盤旋爬升,展開兩三公尺長的翅膀,飛越浩瀚海洋。

人類在陸地上行走,嚮往如魚得水,浮游水際,嚮往如鳥展翅,翱翔天邊。於是學會了游泳,手腳並用,不恃輔助器材,即使潛水,也只要蛙鏡、氧氣筒等簡單裝備。而飛行,卻得依靠外掛程式,不論滑翔翼或拖曳傘,配備繁重,操作複雜。比起水中橫行,向上提升困難得多。

飛行之樂樂何如,想像可知。翱翔天際,俯瞰大地,生命變得有趣。徐志摩有篇散文<想飛>,道盡人類心聲。

我們習慣稱賞鳥人為「鳥人」,在這本書裡,鳥人定義改寫了,變成像鳥一樣飛行的人,不只是渴望如鳥飛,不以觀望為滿足,而是真的飛起來。不管用什麼方法,能在天上飛,就不在乎地上爬的那些小眼睛小鼻子的鳥事,人世紛擾隨之化解,境界眼光不同於昔,那是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覺吧。

但飛行的樂趣,必須付出代價,練得純熟技巧,擁有職業水準才能享受得到,業餘的只能憑想像,望天興嘆。《永遠的信天翁》敘述主人公藉助滑翔翼學飛,其過程,像幼童學步一樣艱辛,像飛機起飛一樣緊張,但升空的快感,筆墨難以盡說。

我還沒真的飛過,只是拜閱讀之賜,紙上談飛賞鳥,就已虛實不分,想像自己是信天翁,何況書中的主人公,在「鳥島」近距離觀看過信天翁,又學會飛行,如何忘情飛行的滋味?果然此君飛過幾回之後,落於凡間地表,不能飛的時候,他就不斷想像、模擬飛行的感覺;有雲飄浮,有風吹拂,輒聯想起依靠氣流、盤旋升空的攀飛情境。

飛行迷人,但想像永遠比實際浪漫。前段說到,要享受飛行樂趣,須有職業化技術水準。此論有感而發。我唯一升空經驗,是在泰國。泰國大概是我知道最好玩的國家。在泰國,許多生命的第一次,和原先的想像全然不同。第一次升空飛翔,小艇拉著拖曳降落傘環海,人吊掛傘上,飛,才知道天上有氣流阻力,整個人晃晃盪盪,當鳥不好玩;第一次騎水上摩托車,比在台北市坑坑洞洞的路面上還要顛簸,頭暈了一半,當魚不好玩;第一次騎大象,象皮比想像的還硬,在象背上搖搖晃晃很怕摔下來,當泰山不好玩。

這些經驗和想像中的浪漫頗有距離,一度讓我沮喪。就像紙上談兵和戰場廝殺是兩碼子事。而飛行,我想,在還沒完全學會之前,即使飛了起來,像蜘蛛人、超人、太空飛鼠,都不是很神氣的事。(2008/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