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22 12:00:00班長老a

找找找幸福-1

王嵐把鑰匙插進孔裡,往左輕輕一轉,門就開了,她還來不及把鑰匙抽出來,就從旁邊竄出一個滿頭金髮的男孩,砰的一聲推開門,像陣風似的衝了進去。

王嵐手中提的剛從大賣場買回來的衛生紙,被撞的掉在地上。

她輕輕的嘆口氣,剛才衝上去一點沒禮貌的男孩,就住在三樓,這棟公寓的人都認識他,舉凡地下室的門沒關或是車子亂停,都有他的份。王嵐彎腰撿起衛生紙,才剛抬頭,就有一隻大手拔下了她的鑰匙,遞到了她的手上。她自然的接下,順便道了謝,大手的主人說:「對不起,又是我兒子闖了禍!」王嵐這才發現,替她拔鑰匙的人,就是金髮男孩的父親。

這對父子真是有天壤之別,兒子人見人嫌,父親卻客氣有禮,而且熱心公益。王嵐大包小包的東西佔滿了兩隻手,三樓的父親見狀,二話不說的拎起最重的一桶沙拉油,跟著王嵐上了樓,在她門邊放下,對她點個頭,這才轉身上三樓。

王嵐一腳踏進有點昏暗的客廳,婆婆己經在沙發上睡著了,下午擋西曬的窗簾還沒拉開,更讓客廳有種沈舊的感覺,她把所有的東西先放在門邊,趕著去開了燈拉開窗簾,婆婆被刺眼的日光燈打擾了,緩緩的睜開眼。看見是王嵐,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回來啦?」

王嵐點頭應著,趁婆婆慢慢檢視東西時,轉進廚房,瓦斯爐上沒有任何的東西,想必大嫂還沒回來,她脫下外套就洗起米來,婆婆聽見聲音,走近廚房:「不用煮太多,映萍不回來吃飯!」映萍是王嵐的大嫂,大概公司又加班了吧!王嵐停住了手:「既然這樣,那我們改吃蛋花麵好不好?」

蛋花麵是王嵐發明的,簡簡單單卻十分營養好吃,有蛋有菜又有肉,煮起來又快又方便,婆婆馬上同意,王嵐在廚房裡忙碌起來,婆婆一個逕的在外頭說著話,但是被排油煙機巨大的聲響影響著,王嵐是一句也聽不清楚。

這個家就像王嵐煮的蛋花麵一樣,人口簡單,只有婆婆帶著兩個媳婦,要問起來為什麼只有三個女人家,那故事可就像麵裡豐富的料一樣,可以說上好久好久囉!

王嵐剛跟先生談戀愛時,就知道先生的大哥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她跟著當時還是男朋友的先生去探望過一次,映萍大嫂憔悴的面容讓她印象深刻。她整整跟先生談了兩年的戀愛,直到論及婚嫁時,媽媽有點猶豫的問她:「妳真要嫁?他大哥的身體這個樣子!」她義無反顧的嫁了!進門沒多久,婆婆失去了第一個兒子,命運之神似乎不肯放過她們,一年以後,王嵐的先生在毫無預警下,也離開了她們,王嵐那時心痛的無法呼吸,人像遊魂似的到處亂轉,直到有一天,她在半睡半醒之間,聽見客廳裡有嚎啕大哭的聲音,在一片漆黑裡,是婆婆放聲大哭,王嵐這才從悲傷中發現,她不是這世界上最悲慘的一個人!

 

婆婆只大哭過那一回,王嵐也從那天深夜開始慢慢走出悲傷,時間對這個家庭的三個女人來說,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藥!

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映萍向婆婆提出找工作的要求,婆婆幾乎是沒有考慮的答應了,揮別了照顧病人的絕望和漫長的煎熬,映萍工作的出奇順利,從大嫂開始工作的那天起,就註定了王嵐主內的角色。

王嵐一點都不在意這樣的角色,她喜歡待在家裡,就算是有一個年紀大的婆婆,在她心中也好過出去適應新的環境,她從小白白淨淨,大大的眼睛在面對陌生的環境和人時,更顯得無辜無助,小小圓圓的鼻頭配上一個弧度完美的小嘴,家中許多長輩都說她將來是少奶奶的命,及至上了學,更是得老師同學的寵愛,上天給了她一張好人緣漂亮的臉,許多女生在背後妒嫉她,可是王嵐卻沒有利用這張臉,如眾人所預期般嫁入豪門,甚至她最後選的丈夫在許多人的眼裡,連個『帥』字也只是勉強及格。

她不在乎這些,每當她攬鏡梳妝時,望見鏡中那張依舊年輕漂亮的臉孔時,她也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丈夫給了她全然的安全感和保護,雖然他沒有辦法遵守要愛她護她一生的承諾,可是他的確盡了力,在病床上緊緊握住王嵐的雙手時,己經無法言語的他,不停的從眼角流出淚來,讓王嵐心疼,醫生說他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可是就是撐著一口氣,映萍走近王嵐,在她耳邊細聲的說話,王嵐湊近丈夫耳邊,照著大嫂交待的意思說:「你累了就走吧,我會和大嫂好好照顧媽媽,我們會互相照顧!你放心!」說完了她抽出被丈夫握住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上:「我永遠在這裡愛你!」這是她心裡的話,丈夫用眼睛望著她,不久就安詳的走了。

 

「妳怎麼不吃?麵已經涼了!」婆婆的聲音把王嵐拉回現實,王嵐低頭吃麵,看著筷子已經不動的婆婆:「媽媽不餓?」

「喔!」婆婆笑了,像小孩一樣的承認:「下午妳不在家,我一個人無聊,就把巧克力糖全吃了!」

王嵐嚇了一跳:「是桌上糖罐子裡的巧克力嗎?」

婆婆點頭。

王嵐說:「媽媽!妳吃太多了,罐子裡還有三分之一的糖呢!」她不是心疼巧克力,本來買來放著就是給婆婆解饞的,只是一下子吃這麼多,這會又吃不下飯,再晚點肯定又要犯胃疼!婆婆知道自己錯了,對著王嵐只是一個逕的笑。

對講機在這時響了起來,會是誰?婆婆和王嵐對看一眼,王嵐起身去聽,回頭按開了大門:「是大嫂回來了!」

「咦?不是不回來吃飯嗎?難道我聽錯了?」婆婆自言自語。

王嵐開了客廳的門,就站在門邊等映萍,老實說,映萍提早回家,對王嵐而言,是高興在心裡,她喜歡這個開朗聰明的大嫂,只要她一回家,這個家就好像多裝了盞日光燈,突然會亮起來,她看見穿著套裝的映萍爬上樓梯,馬上關心的問:「吃過飯了嗎?」

映萍一反常態的沒有露出她親切的笑容,低著頭匆匆穿過王嵐身旁,用只有王嵐可以聽見的聲音說:「我累了,先去睡覺,不要叫我。」

王嵐關了門,坐在飯桌旁的婆婆沒有多問什麼,婆婆就有這點好處,從不在她們有心事時囉唆她們。

王嵐開始收拾起餐桌,她把婆婆剩下大半的麵放進電鍋裡保溫。

「今天應該有回收吧?」婆婆提醒她:「太多東西了,我幫妳拿一點下去。」

「不用了,」王嵐切著柳丁:「我多跑一趟就是了!」

她先整理好需回收的東西,兩天前和婆婆閒來無事,徹底的清理了整個家,長時間來所有的心力和精力時間,都放在照顧接二連三不斷的病人身上,這個家己經許久沒有好好的清理打掃了,看不出來居然會藏著這麼多不用的東西,足足裝滿了兩大袋。

她先提了一袋下去,靠騎樓的柱子放好,轉身時,正好碰見同樣下樓丟垃圾的三樓先生,他看了王嵐一眼:「還有嗎?」也許是王嵐轉身又要上樓,他聰明的問。王嵐笑笑,沒想到三樓的先生居然跟著她上樓:「我幫妳一次拿下去吧!」他站在門口,攤開兩隻手:「都給我!」

吃完水果的婆婆趕到門邊,見是樓上的鄰居:「喔,魏先生啊!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沒有,沒有!陳媽媽吃飽啦!舉手之勞嘛!」他提著兩手的垃圾輕輕鬆鬆的下樓,見王嵐出了鐵門,連忙說:「妳不用下來啦!我倒就可以了!」

「這個魏先生真是熱心!」婆婆誇他,王嵐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她不太習慣讓不熟的男生幫她的忙,每次見到他,和他臉上誠懇熱情的笑容,王嵐都不知如何應付,偏偏她常常在樓梯間或是大門口碰見他,有次和映萍一起運動回家,又在巷口的轉角處和他不期而遇,事後王嵐跟映萍分享自己的感受,映萍摸著她的頭笑她:「妹妹,妳長的這麼可愛,換成我是男生,也會想幫妳的忙啊!如果只是順手,沒有什麼好拒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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