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不住的風】-2
張太太眉飛色舞的坐在咖啡廳裡的大沙發上，面前放了好幾盤的蛋糕，有各式各樣的口味，看來她是準備大快朵頤一番。顏慧的母親有些拘謹的坐在對面，面前簡簡單單的只有一杯果汁。
「淑芳啊，」張太太吞下一口咖啡：「向先生人很好的，這次他二話不說的拿出錢來，什麼要求都沒有…連…」又接著吞下一口蛋糕：「連相親的事都不計較了。」
顏慧的母親不住的點著頭：「還要謝謝妳的大力幫忙！」
「人家年輕時也是苦過的耶…」招手又向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聽說本來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後來家道中落以後，自己又白手起家的…了不起…」
「難得向先生這麼的信任我們，不知道要如何表達我們的感謝？」淑芳拿起果汁又放下：「錢的本金和利息我們一定會按時還的。」
「今天找妳來不是說這個的…」張太太吃的心滿意足：「嗯，最近
「哦？」顏慧的母親也是個聰明人，馬上接口：「如果我們顏慧可以幫的上忙…不過，她白天還要上課哩！」
「剛好剛好…向先生要找的，也是晚上的工讀生…」張太太擦擦手，暫時停止她的進食：「也不用每天…一個禮拜來幫忙兩天就行了！」
「我會讓顏慧去的，下星期開始嗎？就星期一和星期三好了…她不用補習。」
「好好好！」完成任務的張太太，又開始專心的吃起來。
「跟妳說不行嘛！」顏慧背起書包，急忙要去搭公車，偏偏晴月老拉著她的手不放。
「妳打個電話回家問看看嘛，」晴月不放手：「好久沒有陪我一起逛夜市了，難得今天學校肯讓我們住校生出去逛逛，真不夠意思！」
「不是我不想，」顏慧嘆口氣：「我要去打工，是我媽吩咐的。」
「伯父的錢不是沒問題了嗎？」晴月也知道不久前顏慧家的狀況。
「就是那位大恩人囉！我要去幫他的忙。」嘟嘟嚷嚷的朝站牌走：「我那幫的上什麼忙？」
晴月小跑步的跟了幾步，終於放棄：「該不會以後妳都沒時間陪我了吧？」
顏慧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衝上剛靠站的公車。
星期一，學生們都在操場上開週會，大太陽曬的每個人都有點昏沈沈的，校長像催眠般的聲音不斷的持續著，就在顏慧打第10個哈欠時，晴月突然用手肘撞她，緊張兮兮的說：「妳看，幫我看！」
「看什麼啊？」顏慧轉頭，戴著大近視眼鏡的晴月正努力的瞇著眼睛，望著三樓的教室。
「是不是教官又在搜書包啦？妳看那身影像不像是教官？」
「真是無聊！」顏慧打完她的第11個哈欠。
學校的教官老是愛玩同樣的把戲，每次都趁著大家不在教室的時候，一班一班的去翻大家的書包，然後無聊的約談一堆家長，又記上一堆無聊的警告和小過。每個星期一次的週會，是最好的時機了，教官怎會放過？奇怪咧！又不是第一次，晴月緊張什麼？
顏慧再轉頭看她的好友，晴月都快哭了，顏慧小聲的問：「妳書包裡到底有什麼啊？」
「給妳的情書啊！」晴月哭喪著臉：「這下完蛋了！」
顏慧和媽媽一起坐在教官室，顏慧儘量低著頭，裝出可憐的樣子，等教官的訓話告一段落，媽媽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話：「我可以保證顏慧很乖的，她假日都不出門，晚上還要補習打工。」
教官點點頭，很開明的接話：「我相信她很乖，可是有些男孩子就是喜歡找女生的麻煩，今天不是要處罰她，是站在關心的立場，提醒家長注意。」
淑芬拚命的點頭，還不住的跟教官道謝，走出教官的視線範圍，顏慧撒嬌的說：「人家要寫情書給我，我也沒辦法啊！誰叫我長的像媽媽一樣漂亮嘛！」
淑芬這才仔細的看住身旁己經17歲的女兒，發現她眉目之間真的是閃閃動人，長長的睫毛頑皮的覆在黑白分明的眼睛上，雖然稱不上是濃眉大眼，卻也有自己不同的味道。微嘟的嘴唇，更顯出她的無辜單純。
「妳可不要給我亂交男朋友！」她脫口而出。突然又想到，前不久自己居然還想把她嫁出去呢，淑芬搖搖頭，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麼了，大約是急昏頭了，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她看看顏慧，這個天生開朗樂觀的女兒，似乎沒有受到影響，她暗自又責備了自己好一會兒，直到公車遠遠駛近，顏慧叫著：「媽媽快！妳要準備零錢！」她才從自責的情緒中回復。
經過這番折騰，淑芬也沒有體力做飯，在回家的路上順便帶了幾個便當回去，母女二人剛踏進家門，就聽見客廳裡傳來張太太特有的笑聲。
「你們去那裡了？」張太太招招手：「再不回來我就要走了。」
「那還不快走。」顏慧轉身到廚房放便當，小聲的說。
已經餓的受不了的小妹顏秀，也一閃而入廚房，抓起便當就大口的吃起來。
「那個人來多久啦？」顏慧拉著小妹坐下來：「小心噎到！」
「簡直是大災難！我都快變聾子啦…還好妳們回來了…真不曉得她小孩怎麼受的了她？」
「她沒有小孩啦，那麼誇張，」顏慧拉住小妹：「喂，妳吃對便當沒有？排骨的是大哥顏寒的耶。」
顏秀剛好在炸的金黃的排骨上大大的咬下一口，聞言看著顏慧無奈的笑笑：「來不及囉。」
姐妹倆吃完大半個便當，母親淑芬才走進來，顏慧小心的伸頭往外看：「終於走了。」
「她又有什麼事嘛？」顏慧拖過椅子讓母親坐下：「三天兩頭老是看見她。」
「妳星期六有空吧？」淑芬問顏慧。
顏慧看著母親，心裡盤算要如何回答，才對自己最有利，她轉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沒開口，淑芬就說：「妳的老闆需要妳星期六去加一下班。」
「我？」顏慧一口飯幾乎卡在喉嚨裡。
立夫壓根沒有想到利用什麼加班的藉口，實在是突發狀況，會計小姐弄錯了重要的報表，臨時找不到人手幫忙整理，自己跟立夫建議要找顏慧幫忙。
沒想到跟張太太提起時，她那種瞹眜的聲音，讓立夫立刻想打退堂鼓，他掛上電話，踱到外面，秘書正埋頭猛抄資料，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
「楊秘書！」他下定決心：「星期六……」
「我知道我應該留下來幫忙，」秘書小姐一臉歉意：「可是那天是我婆婆60大壽…」
立夫點點頭，一個月前秘書就跟他報告過了，是他自己忘了。
再次踱回辦公室，他打開音響，悠揚的老歌旋律立時充滿整個空間，他半靠在沙發上，回想第一天傍晚顏慧穿著制服來報到的情形。
他早早就交待秘書，不要在顏慧面前叫他「董事長」，秘書眼中雖然寫滿問號，但是忍住沒有發問，只順從的點點頭：「那我要怎麼介紹您？」
「叫我經理就好了。」
秘書領命而去，當年輕的顏慧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秘書破例的起身迎接，職業的敏感讓秘書楊小姐不敢小看顏慧。客氣的帶她進來，招呼好茶水，才打內線進立夫的辦公室。
「嗯，」立夫考慮片刻：「妳把該做的東西交待給她，我想去吃飯的張小姐應該快進來了…」
「董…呃…經理不出來一趟嗎？」
「我忙完就出去…」立夫居然撒謊：「交待完妳就下班吧！」
他一直待到聽到會計張小姐的聲音，才從椅子上起身，在室內轉了幾圈，準備好心情才開門出去，他原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可是一開門看到顏慧睜的圓亮的眼睛，還是停住了腳步。
「嗨！」顏慧天真的打招呼：「原來你也在這裡上班？」
張小姐微微抬頭，很快的忙起自己的工作，立夫只有微笑的份，找不出什麼好說的話，張小姐忙了一會，站起來說：「我要去資料室拿些資料！」
從立夫半開的辦公室內，隱約傳出歌聲，顏慧開心的說：「好好喔，你上班有音樂聽！」
「妳想聽？就進來聽吧。」說完就後悔，把人家一個小女生帶進辦公室，成何體統，更何況還有一起做事的張小姐呢！可是話已出口，想收也來不及。
而且顏慧馬上就答應：「真的？現在就可以？」立夫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境界，等張小姐抱著一堆資料回來，他只好硬著頭皮說：「一起進來我的辦公室做吧！」他笑笑：「我的辦公桌夠大。」
張小姐儘量不露出吃驚的表情，跟在立夫的身後，第一次踏進董事長的辦公室，原本應該一個晚上就可以整理好的資料，因為有立夫在旁邊，讓張小姐緊張的笨手笨腳，立夫也覺得不自然，大概只有顏慧一個人最開心了，她哼著音樂，完全的陶醉在當中，八點不到，立夫就發覺這樣根本做不了事情，所以開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張小姐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立夫從回憶中清醒，按下內線電話：「楊秘書，妳交待張小姐，星期六我不進辦公室了，讓她自己決定做到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