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
培雅從床上坐起,覺得冷氣逼人,拉過床頭的外套披上,回頭看一眼還在沈睡中的志皓,輕輕的嘆口氣。
這己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每次見面總是按照程序一路走來,第一次那種火熱和全然奉獻的感覺早就不復存在。
那為什麼還陷在這種明知是犯罪卻無法逃開的陷阱中呢?培雅默然的穿好衣服,她實在找不到答案,只知道自己不定的心,無法拒絕每一次的懇求,前一秒鐘的堅持在下一秒鐘可以立刻崩潰,她自己都討厭自己這種個性。
至少在志皓的眼中我是可愛的,她坐回床沿,每回志皓緊挨著她甜言蜜語時,她的心就踏實許多,志皓不會丟下她,他也捨不得離開她。培雅的嘴角浮起微笑,被需要和重視的感覺令她舒服,也是唯一可以沖淡她內心最黑暗的角落裡,那種被棄絕的傷害。
她需要大量的愛和肯定,來繼續她的人生,每當她感受不到這種強烈的情感時,就是她揮別這段感情另尋新天地的時候。仗著她年輕漂亮,加上不錯的口才和熱情,她幾乎是無往不利,每次她傷了別人的心,其實也是在傷害自己。對於自己無法安於一段長久的感情,她從不願多想,反正緣份就是這麼回事,來時擋不住,去時也不用強留。
當別人都羡慕她,可以悠遊於多采多姿的感情世界中時,她多渴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可以約束自己,不要再遊蕩,停下來休息吧!其實也累了!但是那股力量在那裡呢?是志皓嗎?她靜靜的回頭,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其實今天兩人見面是談分手的,只是怎麼談著談著就到了旅館?她坐到對面唯一的沙發上,耐心的等志皓醒來,當初自己是愛上他那一點?才會放棄前一個男友?她努力的想,也許是體貼?或許還有點耐心?那現在自己又是為什麼要放棄他呢?她想的有些頭痛,是因為之前志皓的優點,全轉移到另一個男生身上了嗎?
志皓終於睜開眼,沒多說話,甚至連求她留下的話都沒說,迅速的穿好衣物,看她還坐在沙發上,奇怪的問:「還想什麼?」
「沒有,」她被小小的嚇了一跳:「就這樣嗎?」
「嗯,不是妳要分手的嗎?」志皓找皮夾。
「是沒錯…」她沈吟著:「你沒話要說?」
「小姐,妳的脾氣誰不知道。」志皓無奈的笑笑:「還記得妳說過上一任的男友怎樣苦苦哀求,妳怎樣無動於衷的事嗎?」
培雅點頭。
「那我何必做同樣無意義的事呢?」志皓雙手一攤:「換成是妳,妳會做嗎?」培雅無言,只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局面,至少志皓要表現的依依不捨啊!
離開旅館,對頭頂上白花花的陽光一時無法適應,她伸手想挽志皓的手臂,沒想到志皓卻己走到了很前面的路口,她小跑步的追上:「幹嘛不等人?」
「我們已經分手了耶!妳不怕別人看到妳還跟我在一起?」志皓倒是答的理直氣壯。
「那…」她回想起剛碰面還沒做那檔事前,志皓對她還是輕言細語。
「那…你送我回家?」
「我替妳叫車吧!」志皓伸手攔車。
培雅不等車子在跟前停下,轉過身就跑了,從她心底不知何處,源源不斷的冒著苦水,小時渴望父母的注視和擁抱,卻始終無法如願的憤恨,參雜在苦水裡使得她整個人都發酸變臭。好多男生的臉孔在她腦中閃過,她恨不得扒掉自己一層皮,覺得自己髒的無法活在這個世界上。
「小姐!命很值錢耶!」一聲么喝聲喚醒培雅,她發現自己站在大馬路中央,有位好心的婦女衝上來將她拉回路旁:「孩子,回家去吧!」
培雅抬起臉,想到國小時,養母告訴她的一個故事:「有個被領養的小女孩,很大聲的告訴同學:『我知道領養是什麼!領養就是……我不是在媽媽的肚子裡長大,而是在她的心裡長大!』小培雅知道嗎?妳在媽媽的心裡長大!」
那時她正為著被同學嘲笑而生氣,養母抱著她,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
培雅流下眼淚,在這一刻,她知道那股讓她安定的力量在那裡了!她一直忽視這個力量,甚至恨這個力量!她伸手攔車,她要回家,她知道在那裡總有一盞燈為她而點,總有一個房間為她而預備!在那裡,愛不需要理由!
等我!媽媽!浪子要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