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散記(四)•傷心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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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拉火車站一景 |
印度散記(四)•傷心火車站
太皮
(旅遊日期:2017.05.28-2017.06.04)
9.刺激的火車風光
十多二十年前,我在江蘇蘇州上大學,那時機票不便宜,家裡條件也不太好,除了一兩次坐飛機外,寒暑假回家和返校,我主要都是選擇火車做交通工具。搶到票的時候,能搭上臥鋪,搶不到票或者資金不足時,便只有座位了。
最便宜的由南京開往廣州的慢車,由蘇州出發,要開上三十個小時。春運高峰期,車廂裡塞滿了人,去洗手間須經歷重重障礙,為了不讓人佔去我的座位,全程我幾乎沒離開過半步,由深夜一兩點搭到隔天清晨六七點,經歷兩次日出,到了廣州站,才算鬆一口氣,但還要風塵撲撲趕回澳門。 時隔多年,我似乎已忘記當年的艱辛了,但當我看到印度火車時刻表那些短距離卻耗時長的列車班次時,我眼前彷彿重現了以前搭火車的畫面,感到一陣心驚膽跳。至於那著名的車廂外掛著人車頂上坐著人的印度火車風情,我是試也不敢試的。由新德里到阿格拉,我選擇的是較舒服的冷氣車。車廂雖然不太新不算乾淨,但有免費餐點提供,感覺一下子高級了。
坐在窗邊,我能欣賞籠罩在晨霧中的廣大平原和冉冉上升的朝陽,也能看到印度人早上如廁的景象。以前曾看過一組網上圖片,顯示印度廁所都是開放式的,街外人能看到人們大小二便,至於沒有廁所的地方,人們則會隨地解決。在新德里還好,儘管真的有跟那些圖片一模一樣的開放式廁所供男人小便,但景點和商業區的廁所還算乾淨,無他,因為要收費,盛惠每次五盧比,約為六毛澳門元(一毛多新台幣)。
在火車上看到的如廁場景,別有一番風味。剛好早上是人們起床如廁的高峰期,只要當火車駛過村莊和農田,便會見到男性(包括大人和小孩)和女性(主要是小孩子)蹲在軌道邊“如廁”,一切都是如此天然,完全沒有遮擋。每人手上都會有一瓶清水,那是清潔臀部和手指之用的。我看得驚心動魄,車廂中的印度人不以為然。
想來小時候自己住在木屋區條件其實差不多惡劣,大便也是直接排進化糞池供農夫使用,不同的只是有木板搭建的茅廁而已。嗯,實在不應該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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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火車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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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火車站叫大家警剔騙子的標語,肥水不流別人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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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街頭的開放式廁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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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 |
10.傷心火車站
就像作家奈波爾在《幽黯國度》裡說新德里:“在十七和十八世紀廢墟中,矗立著一幢幢超現代建築物。”新德里的奇妙處在於,新舊事物毫不尷尬地共處於同一空間。不像澳門,我們看到新舊共存是“舊東西存在於現在”,而新德里則是“舊東西存在於舊時”,換句話說,在那裡,共存的其實是新舊兩個不同的時空。 這感覺在火車站尤為強烈。
明明都進入廿一世紀了,當地嶄新的地鐵系統正高效運作,但一走進新德里火車站,就彷彿一下子時光倒退三十年:骯髒的環境、裝潢破舊的大堂、席地坐臥的貧苦大眾,以及隨意進出的流浪狗,共同塑造一個“過去”出來。 有部叫《漫漫回家路》(Lion)的電影,講述一個印度兒童在火車站與兄長失散後輾轉被澳洲人收養、成年後尋親的故事,我一開始以為電影中二三十年前的火車站是搭景,但當我親眼看過印度火車站後,我的感覺是拍攝團隊只要直接在現時的火車站拍攝,不用搭景和做電腦效果,也已經能拍出舊時之感。我懷疑印度有一部分時空受到詛咒,仍停留在奈波爾第一次到印度的那個二十世紀六十年代。
在阿格拉火車站,我則有一陣莫名的傷感。那天,參觀完泰姬陵和阿格拉堡,經歷了哭笑不得的車伕調包事件後,我早一個多小時到達火車站等候回程班車。在昏黃燈光下,月台上聚集了大量印度旅人,他們大多一臉愁苦,或一家大小聚在一起,或疏疏落落地躺在地下,自成一角,互不相擾。他們是安靜的,好像在這個火車站已等上一個世紀了,不知在等待甚麼。
地上,到處都是蟋蟀和牠們的屍體。我見到老弱的人、受傷的人、瘦得皮包骨在打掃的人,我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我想起在阿格拉市集看到的落後情景,想起在臭水溝找食物的狗,人類和生靈到底是為了承受苦難還是為了甚麼來到這個世上?
我不知道這些印度人生存得那麼苦,人生旅途的目的是甚麼? 而事實上他們也只是靜靜地等候火車而已,用不著我多愁善感嘛。(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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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拉火車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