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26 18:47:51太皮

字字屈機:《綠氈上的囚徒》




《綠氈上的囚徒》(一)
太皮

  關心澳門文學的朋友,應該一早就注意到「2011年度澳門中篇小說徵稿」活動的七部作品已經於上月中出版了,小弟不才,拙作《綠氈上的囚徒》敬陪末席,這是我第二次獲得這個獎項,上一次的《愛比死更冷》也是「掹車邊」入選。如果只是參加一項競技比賽,贏了,拿了獎金,發一通感言也就算了,但文學創作比賽不同之處在於比賽過程並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我們的作品還得出版,讓讀者雪亮的眼睛再進行一次檢閱,以確定作品是否實至名歸。因此,作品的出版發行是比賽一個重要的步驟。

  可惜得很,澳門這個小得連關閘有人放個屁在媽閣廟也可嗅得到的城市裡,書籍的發行竟出現嚴重的阻滯,就好像食物卡在喉頭,怎樣也進入不到十二指腸一樣,我們得獎者的作品只能在某一書店的偏僻角落裡靜靜地躺着,讀者慕名買小說,還得遭受一頓冷遇。幸虧還有熱心文化的經營者,肯將我們的著作解救到熱鬧的議事亭前地二樓書店的窗戶下面曬曬陽光,否則這些寶貝只能在不見天日的地庫裡等待打救。大家都知道麥當當好食,但如果麥當當開在青洲山上,估計只有阿飄才會光顧──更甚者放在門面上的竟是肯雞雞食品,麥當當自家出品請自行尋找。

  除了二樓書店,其他裝修得體的明亮的書店,就難以找到我們的「拙作」了,是的,與外地的出品比起來,作為一直被人看不起也甘願被人看不起甚至被自己人看不起的澳門人的作品是應該被看扁的,但自己總是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怎樣?你光着屁股的也不見得有甚麼成就,人家才不會賣你帳!在此,我真要為想購買拙作卻遭遇阻滯的朋友或讀者諸君說句抱歉,以及向親自到書店意志堅定地尋得拙作的朋友或讀者諸君致以萬二分感謝!

  牢騷發完,說回正題。《綠氈上的囚徒》是去年一至三月份我用了不到三個月時間完成的創作,寫是三個月,好像一蹴而就,但當中的故事及人物,卻是伴隨我三十多年,就是說從我出生起,他們就與我一起成長了。具體的寫作構思大概在08年或09年時浮現,當然那十多個主要人物並不是一下子湧現的,他們生活在我潛意識裡,知道自己要出場了,就跑出來擔當一個角色。本來想用一個會有賭王出現的通俗故事來參賽,後來卻發現十餘萬字的字數難以將故事說好,寫了個開頭就擱筆,改為寫這個在題材上頗冒主流社會之大不韙的以「五.一」遊行為主線的小說,自認效果十分理想,尤其是我相信今後再難寫出同樣題材,或者再有勇氣寫出相關內容,而故事人物可能也未必願意在其他時段出場。

《綠氈上的囚徒》(二)
太皮

  《綠氈上的囚徒》故事主要圍繞住「五一」的槍聲而發生,槍聲在故事中是一個「麥高芬」,也許並沒有真正的意義,我要描寫的,是澳門這個社會的浮世繪,是這個東方賭城的「人間喜劇」,故事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人物,由低下層到社會結構的上層人物都有,而我的基調還是關注勞苦大眾的生存狀況,畢竟只有沉默的大多數更值得人們去悲憫,更值得寫作者去代書。

  本小說共有十七個章節加一個附錄,每個章節都有一個主角,可能有人會認為這是很多個短篇圍繞着一個命題串掇而成,但實際上只是用十七種不同的視角去觀察社會,十七種不同的心靈去感受生活,雖然隨便抽一個章節來讀,故事都有可觀之處,但這樣卻會缺少了各個章節一起的互動及互相間產生的化學作用,因此,我可以說,這是一個當之無愧,結構嚴密,而又兼顧了短篇之長的中長篇小說。

  法國作家巴爾扎克將自己所有小說命名為《人間喜劇》,他的一些小說人物,例如《高老頭》中的法學生拉斯蒂涅,就曾在同一作者多部作品中出現過,或曇花一現,或經過時間磨洗後以不同的性格出現;又記得當年,在一個觀影活動中觀看法國電影《秋水伊人》,其中有一幕很無釐頭地出現一對夫婦,再出現一組更無釐頭的建築物室內鏡頭,導賞的澳門文人梯亞解釋說,原來該導演很喜歡在後一部作品中加入前一部作品的場境,但目的是甚麼,我倒不記得他有沒有解說過了。

  我覺得這些都是很好玩的東西,特別在澳門的寫作環境底下,先不論創作者的功架如何,反正人家不會唸叨着你創造了甚麼人物,更沒人想知道你創造的人物的最終命運,再加上這麼個小地方,可以誕生的獨特個性和靈魂本來就少,與其一個創作者不停地重覆着類同的人物性格和命運,倒不如將一些性格近似的次要人物(甚至主要人物),在不同的作品中處理成同一個人就好了,這在不影響單個作品閱讀的情況下,既符合澳門的實況,也有多種好處。

  最大的好處是,我往往在寫作那些人物時飽含了更多的情感,因為我知道他們的背景、知道他們的故事,也如老朋友見面一樣。《綠氈上的囚徒》一書中有精彩表現的林晴便是《愛比死更冷》主角林朗的姊姊,兩書故事自然沒有任何關連,林朗對林晴一些細微的影響在「綠」書中也有敘述,自然不會影響閱讀,但在我寫作過程中,卻起到一種很獨特、很細微的作用。另一角色「富、官二代」程明,則是《草之狗》其中一位女主角的哥哥,在那故事中,他是一個很窩囊的人,但十幾年過去後,在「綠」書中,他卻遭逢了很多思想上的掙扎。我總希望有時間將曾經在友報連載的《草之狗》整理成書,讓塵封的人物重見天日。此外,秦婉雯及胡憶深,都曾在「草」和「愛」中出現。

  是的,總之今後凡是我描繪現今澳門社會的中長篇作品,過去曾在我作品中出現的人物都可能重新出現,我不敢也不能自比巴爾扎克,但我卻實實在在想創作屬於自己、屬於澳門的《人間喜劇》,巴爾扎克描寫巴黎、描寫法國的這些作品接近一百部,我現在不停的寫,寫到我死為止,也應該可以寫到十多部吧?按所描寫的地域及人口比例而言,足矣!

《綠氈上的囚徒》(三)
太皮

  《綠氈上的囚徒》由我寫作開始,到獲獎,到出版,整個過程,我感到一直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當然,我不會抹煞自己當中所付出的努力,也不會謙虛地說只是僥倖獲得評判的錯愛,因為這樣說是對評判和其他參賽者的不尊敬,也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有個著名的「道理」:當一個人按着預兆和天命去完成一件事情時,整個宇宙的力量都會幫助你。確實,我真的得到了不少「幫助」──在寫作「綠」書的過程中,對我情緒起決定性影響、佔據我最多時間的正職工作十分穩定順利,人事也良好;日常生活方面波瀾不驚,沒有甚麼重大的事情要處理,也沒發生意外,因為只須要拖延十天半月,我的小說就寫不完了;短短三個月的工餘時間,撰寫過程必須順利,而我確也靈感不斷,小說所採用的結構形式方便我將一些難以解決的情節放下,先撰寫後面的章節,情節要大幅改動的地方較少,較重大的改動是林晴一段因篇幅所限被我刪除了大量情節……種種因素加起來,小說才得以完成,才有之後的評獎和出版。

  特別要感謝台灣張堂錡老師及香港廖偉棠老師等評判青睞,也多謝其他評判的仁慈,《綠氈上的囚徒》才可以獲獎和出版,感激之情難以三言兩語說清,說得多怕有人會誤會、懷疑及說我拍馬屁,但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要說出感謝,性情如此,有甚麼辦法呢?唉,反正是大恩不言謝吧!

  小說出版後,先後獲得建燁在《訊報》、水月(獲獎作品《回首》的作者)及鏏而在《澳門日報》撰寫評論,加上我又在《華僑報》上賣花讚花香,使得有關《綠氈上的囚徒》的訊息在本澳三份影響力較大的報紙上曝光,實在起到不俗的宣傳之效,對友善的朋友們我是十分感激的。我知道,一直以來很多人都不喜歡我,看着我就覺得討厭,事實上近年越來越肥胖之後我覺得自己外表也不是十分討好,但想不到在我獲得中篇小說獎及文學獎小說組冠軍後,有人會莫名其妙地對我在頒獎禮上沒說過的話作出無厘頭的批評,最初自己實在覺得納悶,感到有點不是味兒,不過,現在看來,我確實應該感謝他,雖然評論有點不公允,但卻吸引了更多人關注我的小說,我要多謝他為小說的銷情幫上一把。

  也感謝邊度有書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助人自助地將我們獲獎小說的相關資料在自家網站及臉書上發布,並將訊息貼上內地著名網站豆瓣,而據本澳一位知名文化人向小弟報料,敝作還被放到該書店的推薦書架上,實在令人受寵若驚!

  這一切一切,都令我覺得上天實在待我不薄,雖然這不算甚麼成就,雖然澳門只是一隻小茶杯,雖然對大多數人來說沒有甚麼意義,但卻在我卑賤的人生中記下較為光彩的一筆!容許我再說一聲:謝謝大家!

原載《華僑報》「華座版」字字屈機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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