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也需要被尊重

文/邱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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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哈比比自己在公園邊的小徑散步。

她沿著小路慢慢地走，小小的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許這也是一歲半寶寶的小小探險之旅。

我在後頭靜靜跟著她，在不打擾她的情況之下，默默地觀察她。哈比比似乎很享受這閒適的生活，時而低頭、時而微笑、時而蹲下看看花草。她走得很慢，但是看得出來，她很開心。

正當哈比比停下來，用腳踩著路邊小草時，遠遠的後方有一對白人父子，各騎著一輛腳踏車，也在公園裏運動著。

他們慢慢靠近，一看到哈比比，兩個人的速度更是減緩。我聽見爸爸對著小孩小聲地說：「前面有一個嬰兒，你必須慢慢騎，小心她。」

我看到騎車在爸爸前方的小孩，立刻放慢了速度，眼睛直盯著哈比比的一舉一動，騎得小心翼翼。

哈比比似乎又有了動靜，她開始向前走，東張西望。我馬上又聽到白人爸爸說：「你現在必須完全停下來，因為小嬰兒在移動了。」

於是，兩輛腳踏車完全停止不動，父子兩個看著哈比比搖搖晃晃地走過他們身邊，哈比比還很入境隨俗的向他們揮手說：「哈囉。」

雙方打了招呼之後，確定了哈比比往他們的反方向移動，父子倆才又開始騎著腳踏車，繼續前進。

這是一個再普通也不過的早晨，卻讓我經歷了一次震撼教育。

哈比比出生已經快兩年了，這卻是我第一次看到、感受到──一個嬰兒，受到如此的尊重。

我自認從哈比比出生之後，對她疼愛有加，也很在意她的生活教育。但是，「尊重」這個角度，卻是我的全新體會。

而且我深深相信，這個小男孩長大之後，也自然而然會去尊重身邊的人，並且禮讓弱小。這是他的爸爸，給他最重要的身教與言教，原來都在日常生活、待人處世之中。

即使是在公園裏運動，也時時不忘教育。我想這才是父母親能夠送給孩子，最好的禮物。

在哈比比成長的道路上，該給她的、我該學習的，還有很多很多。

西方社會對於「人」很尊重。人與人之間有著一定的界線，再親密的人，彼此也有自己的空間，這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只是我從沒想到，他們對於「嬰兒」，也非常認真的把她當作是一個「人」來尊重。

不久之後，我們又開車到了洛杉磯山上的湖畔度假勝地。這裏是白人很喜歡來度周末的地方，所以幾乎沒有外國來的觀光客，也沒看到什麼東方面孔（在洛杉磯要不看到東方人還真是不容易呢）。

我帶著哈比比到廁所換尿布，哈比比笑咪咪的，邊和我開心地聊天，模樣十足可愛逗趣。這時，一位美國阿嬤在一旁微笑看著哈比比，不斷地稱讚：「好可愛的寶寶，她真是漂亮。」

我想，她真的是很少看到東方人吧。

接著她問我：「我可以跟她說，她很漂亮嗎？」

我立刻回答：「當然可以。」

雖然哈比比應該是聽不懂英文。

等等……等等……她剛剛是問我「可不可以」跟哈比比說，她很漂亮喔。

山上的廁所裏，又是一次震撼教育。

我想問問所有帶寶寶出門過的媽媽，可曾有人如此尊重你？尊重你的小孩？

反過來問，我們自己是不是常隨意地摸摸不認識的小嬰兒？沒問過對方媽媽的意見，當然也強迫了孩子接受。

哈比媽在台灣，推著哈比比走在路上，常常就有人會蹲下來，捏捏她的臉蛋說：「好可愛喔。」或是摸摸她的頭說：「好乖喔。」還有人會拉著她的小手說：「你好漂亮。」

這些都是友善的、親切的、對嬰兒表達愛護的方式，沒有任何惡意。但事實上，並不應該這樣做。想跟孩子說話，要先徵詢過媽媽的同意，這是對媽媽的尊重；喜歡小孩，也絕對不要碰觸到他的身體，這是對孩子的尊重。儘管，他還只是個小嬰兒。但是，他也是完整的個體，需要被當作「人」來對待。

老實說，我真的很不喜歡陌生人以觸碰的方式，來表達對小嬰兒的喜歡。因為大人的手很髒，小嬰兒的臉頰很嫩，皮膚很容易過敏；我更討厭的是，路上的陌生人隨意拉著孩子的手玩，很不尊重孩子的媽媽，也很不衛生，因為小嬰兒很喜歡把手放進嘴裏吃。

想想看，不認識的路人，到底摸過什麼東西，我們不清楚；傻傻的寶寶，就這樣吃進嘴裏，吃進了多少細菌或是病菌，沒人知道。但是，如果孩子生病了，誰又該負責呢？

在孩子還沒有辦法說「不」的時候，大人恣意地觸碰他們的身體，也是不尊重孩子小小的基本人權。

這位美國阿嬤從頭到尾，沒有觸碰過哈比比的身體。她教會我的是──「嬰兒」也需要尊重。這是個新課題，我們都需要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