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雨天（五）　

拖著滿身的疲憊，我坐在前往高雄左營的電聯車上，準備前往海軍基地報到。

前一晚徹夜未眠，盡情歡樂，一群朋友幫我餞別，舉辦了一場小型的私人歡送會，出席的人都是認識比較久的朋友。

佩娟有門禁，無法在半夜出門，所以並沒參加；但她特別起了個大早，趕在我上火車之前，陪我渡過這最後的時光。

看著周圍同樣要前往當兵的青少年們，一個個都睡的像頭豬般，甚至還能聽到鼾聲隱隱約約傳了過來。可以想見他們前一晚，應該也是跟我一樣，把握了最後的每分每秒，盡興放縱吧。

閉上雙眼，準備假寐一下的我，腦海裡忽然浮現起與戀語晴相處間的點點滴滴。

她很特別，跟佩娟完全不同。佩娟對於我要當兵的事，雖然感到有些落寞，卻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只是祝福我一切順利而已；而戀雨晴則是在那一直鬧脾氣，抱怨著以後晚上沒人陪她玩阿給。直到我好言好語地跟她聊了許久，她才勉為其難的接受這個事實。

她留了手機號碼給我，要我哪時點放時再打給她，跟她說一聲。我也將她的手機號碼抄在筆記本上，帶進了軍中。

想著想著，伴隨著火車行駛間所發出的『咚隆』聲，我不知不覺中也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經過了一連串長達整個下午的報到手續，晚間在集合場裡，照教育班長的指示，全中隊146人按照身高排列分配學號，我排在第65位，號碼便為10-065(10為第十中隊，065為學號)。

軍中是個無聊且嚴肅的地方，不過第一天倒是還好，只讓我們跑跑步，做做體操而已。

洗澡時，大夥們分批輪流進去洗，一個小小的淋浴室裡擠著兩三人，擦拭身體時還會碰觸到對方，大家春光洋溢著，彼此間坦承相對。從沒跟人共浴過的我十分的不習慣，然而大家都這樣做，自己只好從善如流，跟隨著同學間的腳步走。

我們這中隊分別睡在三層樓裡，一樓為001至050號，以此類推。我的學號為065，分配在第二層樓，床舖則為上下鋪，每鋪均配上一個蚊帳。

睡覺前教育班長便先集合全部人員，現場示範一次如何將棉被摺成四四方方，有菱有角。

教育班長教完大家後道：「還有沒有看不懂的人？要發問的趕快。」

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到最後仍是沒有一人提出疑問。

教育班長見沒有人發問，隨即大聲的喝道：「寢室息燈！」

全體學員立即一起朗頌著教育班長剛剛教我們背的一段話。「一日海軍，終生海軍，各位同學晚安，班長晚安，晚安。」

躺在床上，想著這沒有自由的日子，由今天開始，就要一直持續著一年十個月，不禁感到一陣悲淒。

往事一一呈現在眼前。忽然間好想念家人，懷念父母親的責備與關懷，姐姐的嘲笑與疼愛；想起佩娟無聲中帶著笑顏的美麗臉龐，朋友爽朗夾雜著調侃的話語，以及戀語晴活潑卻又有些傻氣的對白。心裡微微一陣酸楚，淚水悄悄地湧上眼簾，差點奪眶而出。

我趕緊想些別的事來引開注意力，以免真的哭出來。這時才忽然發現，寧靜的寢室裡，隱隱傳來些許地哭泣聲。我坐起了身子往四周看去，雖然有著蚊帳阻礙了視線，但仍能察覺到鄰床白色棉被下覆蓋的身軀，正在微微顫抖著。

「原來難過的人不只我一人……」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裡一閃即逝，卻也使我鬱悶的心裡好受了許多。人，總是怕孤獨的，在這雖然苦，不過卻有著一群同學跟我一起吃著苦，多少也能得到些慰藉。

我緩緩躺回床上，將腦子裡一切的雜念屏除在外，想要趕緊睡個好覺，卻又睡不著。腦海裡不自覺的又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最後又想到了她，戀雨晴。

「你點放時要打給我唷，我再上線陪你。」她說。

「嗯。」我回。

「記得哦！」

「嗯……呃，我可以問妳一件事嗎？」我有些遲疑的打出這句話。

「什麼事呢？」

「妳為什麼會這麼在意我呢？」我心中的疑惑，從熟識她以後便一直存在我心底。

即時通的另一方，她忽然安靜了許久……許久……

我靜靜的等待著她的回覆，夾帶著一絲的緊張，些許的期待，複雜的情緒。

「一種感覺吧，說不上來的Feel……」五分鐘後，她終於打出了這行文字。

這夜，軍旅生涯的第一夜，十分地漫長——


　一股抽象的感覺，一種難以言語的奇特感受，開啟了妳我之間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