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22 07:56:24古大俠

冬來書簡

  每一個冬日到來都有相同情況,我總會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感傷,許多事情經過思考後,立即衍變成心頭上那塊無法割除的毒瘤,多麼可怕多麼不安啊!

 

 

 

 我常思考著,人生確實是段充滿奇妙的歷程,從生到死,如此短暫如此漫長,含括多少辛酸與歡樂,而人們總在若有所失若有所得中品嚐,一如喝酒、淺酌可至天明;狂飲,則一杯見底。淺酌與狂飲的樂趣或者苦澀各有各的體會;誰得誰失,總逃不過,這就是人生。

 

 

 

 打從前年渡過有生以來最寒冷的一個冬天以來,我變得非常地敏感;對於冬天。總希望冬天對自己而言也是溫暖的。

 七十一年的冬天,在寒冷的侵襲下,我徹底檢討了自己近幾年來的所作所為,對於自己全然的生活在理想的追求,極度的不滿。或許那是年輕的夢,我卻看成真實;或許我是一朵溫室裏的花朵,全未知世俗道路的崎嶇及坎坷。太多的或許都是事實,都成為註定接受寒冷的原因。只因為我們生活的環境不再是農業時代,而是競爭力激烈的資訊時代。

 如果是農業時代,日出耕日落息,只要肯做,我們將可輕易的解決極易滿足的物質生活,年輕的夢也能當做真實,全力的追求。煞而這是資訊時代,我們必須具備足夠的技術,以及一困顆全力以赴的心,方能求得最起碼的物質生活;理想的追求只能當成記憶中的名詞而已。即使讓理想躲在牆角暗暗哭泣,也是司空見慣的事件。

 我是可其幼稚膚淺思想毫不成熟,竟然無法透徹時代背景的變遷,毅然地將日後謀生的技術捨棄,毫無眷戀,走向茫茫未知的理想!

 理想尚在虛無縹緲處,是才倩不够或是努力尚待加強,前者的內因素較多吧!我却飽嘗生活上的折難,身為人子人夫人父不能免於提心吊胆失業後將會面臨何種情境,只因提心吊胆,使我無法將業務時間完全投入理想的追求,我必須謹慎地捧著我的工作。在工作不會摔碎之後,再談論其他。

 畢竟,在三餐不繼時,理想不僅是多餘地,而且是極其昂貴的奢侈品。我頓悟一則觀念,最要緊地是將寒冷驅除。即使冬天也是溫暖的。

 

 

 

 儘管理想是極其昂貴的奢侈品,我仍緊緊地擁抱著理想,恣意地邀遊在奢侈的天地裏。

 我必須忍受所有的寒冷,咬緊牙根,以我滿心的愛,寫出我對這個世界的感受,那絶非是蒼白、晦暗,而是對世人的暗示,我常以此自惕。只要長久堅持,不中途輟止,總有攀登高峯的一天。

 於是,這一年,我在質與量兩方面盡力要求自己,將自己全然地投入理想的追求中,對於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不論成績如何,畢竟我已走在理想的路子上。距離圓熟然還很遙遠,但是我似乎可以看見自己一步一步的進境,那些蛻變的足跡是無法抺去的。

 我的眼光並未在當代大家身上停駐;我的眼光通過時光隧道進入不可知的年代。那個年代還裏必定有我的名字,會嗎?有時候很孤獨無助的自嘲一番。你是什麼東西呢!也配!

 配與不配實在是難下定論的。這個問題並未在我心中存留太多的時間,因為我完全被創作與閱讀支配著,每一天可資利用的分秒都在構思與消代中流走。

 這是豐碩的一年啊!雖然自己的刣作仍然大部份在郵件旅行後回到抽屜或垃圾筒裏,但是我似乎感受到理想和自己相契合的那種波動。

 多麼高貴的波動啊!理想!

 

 

 一九八三年春末,我在極為困阨的環境下,進入建築界。對於建築界我一向是未具好感的,姑不論其投機性事業的成份有多少,我常疑惑,蓋房子的一大堆,而購屋的人呢?難道真有那麼多人在買房子嗎?買房子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啊!基於這些原因,使我對建築界無法產生信賴感,彷彿進入建築界後,日子必定會在風雨飄搖中渡過似的!

 而一幢幢美麗的建築物在我的眼前呈現。那些在眼界完成的建物,架構出我底世界的美麗。可是在美麗的背後呢?是否隱藏什麼?我底心刹時籠罩一片陰霾,當一個個購屋者的模樣在我心裏過濾;我知道他們絶大部份生活都毫無匱乏,也就是說行有餘力。當然有極少部份是刻苦刻儉,勉強地購屋的,這些人總是心驚胆顫的和公司簽約、付款。但是,再怎麼說,未來對他們總是美麗的。美麗的建築物成就美麗的人生。

 我却無法背棄那些胼手胝足的勞工們,在家無恆產的情形,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家園呢?一張張宣傳的海報都印著付款輕鬆。真的輕鬆嗎?如果仔細計算,光是貸款攤還,就幾乎佔去薪資的大部份,吃的、住的費用呢?輕鬆嗎?而一個勞工階級一個月能有多少積蓄,等錢存够了,房子的價碼也已提高了,積蓄竟然難以追得上物質波動啊!令人難以接受的物價波動!

 美麗的世界,美麗的人生應該是屬於每一個人的。事實上呢?我也是在美麗的建築物外徘徊的一個啊!

 何日物價不再波動!十年嗎?十年後,讓每一個人都有美麗的世界,美麗的人生吧!

 

 

 

 我幾乎是極為快速地適應建築界種種事態的發生,職業成為我必須生活的手段而已,不含半點個人的理想色彩,我思我想都只為了寫作這唯一目的,如此劃分對於自己是產生莫大的效用存在,我終於創作出令自己較為滿意的作品!時值一九八四年冬初臨時,我想我可以渡過一個稍微溫暖的冬天了。

 冬暖慢慢地走著,剛覺得冬的氣習佈滿周遭時,終日臥病牀榻的阿爸,因為我的意見,轉赴屏東就醫後,忽然病情急轉直下,日趨嚴重。最最疼我的阿爸,竟然間接地被我所害啊!我心日日遭受讉責,然而,我依舊必須強顏歡笑地周旋於我身邊的人間。冬怎越來越冷。却又有誰能瞭解我心,我滿心的苦楚。

 我小小的心靈必須負荷許許多多的折難,那些折難都不是可以解決的問題,好想有個人和我一同分擔,誰能?問天不語啊!唯有望著我兒,和兒嬉戲,才能暫時抒解,但是冬天忽然變得好寒冷。

 阿爸龐大的醫藥費,家計的負荷等等現實生活,逼使我無法再將文學視為一種理想,我必須賺取稿費,即使是微薄的,却也不無小補,我知道,對於文學,這種想法是極大的褻瀆,我不得不如此啊!於是,我更告誡自己,必須花費更多的心思於文學領域,不管未來如何,文學是我生命中不可割離的一部份!

 而在急遽進佔的寒冬中,我唯一的禱告是,阿爸不只能渡過這個舊曆年,更能看到我兒日漸長大。

 這能算是奢求嗎?上帝!

 你在那裡?

 

 

 

 我總希望,我不會感到冬來………..198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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