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15 20:27:04抓青蛙的野猴子

在洲仔濕地中成長的日子

前言:
2003年的一月至七月,是我在左公一洲仔濕地工作的日子。回想當時雖然頂著「水雉返鄉計畫執行長」名號,實際上,面對一塊十公頃的荒地,沒有人,也沒有什麼經費,許多的問題要克服,卻也只能做中改,改了再做,要如何?何時?才能營造成濕地,很多時候我就呆坐在岸邊,但面對眼前那片土地的未來,卻是茫茫不知所以然。就這樣慢慢一點一點的累積,洲仔濕地如今已不怕沒有義工的參與,經費的來源也比較充裕了,而且有越來越多的生物進入棲息,復育的成果儼然是高雄市重要的濕地指標,不過這些都是在我離開洲仔之後的事了。當濕盟會訊第48期要做洲仔的專刊,要我回憶當時的情景,說實在的,那樣的回憶任誰也無法忘記,有感而發的,我就寫了下面的文章。

在洲仔濕地中成長的日子
莊孟憲
濕盟理事、第一任洲仔濕地執行長

五月份,趁著帶台南社大學員到洲仔濕地進行參訪的機會,再一次進入這塊濕盟人的夢土。戴著斗笠的義工,不管身後來了一群人,依舊揮汗如雨的工作著,貨櫃屋前的空地,如今已是長滿睡蓮及水草的生態水域;芒果樹下一群來自攝影協會的朋友,也各自尋找最佳的背景,為模特兒留下美麗的倩影;將近半年不見的洲仔濕地,也從原本新生於高雄市的生態嬰孩,在眾人著看照之下,如今已蛻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回想去年的一月,當我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真的想像不到這裡會變成如今的樣貌。站在岸邊許久,回憶卻像倒帶的影像,又一幕幕的回到我的眼前、、、。

當時我正在台南市的崇明國中擔任生物代課老師,就在上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秀娟(當時的秘書長)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進來濕盟做事,我思考了一陣子,最後決定放棄走國中教師這條路,投入這個我完全不熟悉的工作領域。進入濕盟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看當時已經在整地的洲仔濕地。

走進一片塵土飛揚的工地,我滿肚子疑惑的問秀娟:就是這裡嗎?秀娟回答我:是的。這個答案讓我心裡頭原本熱切期待頓時涼了半截。我蹲下來抓起一把土塊,用力的壓了一壓,發現這土根本就硬的像是石頭一般,而這裡卻要變成濕地?煞時間,我心裡開始出現嚴重的低氣壓,久久無法言語,不過,既然答應要接手了,那就做吧!

洲仔濕地的前身是左營地區重要的稻田及菱角田,不過隨著曹公圳及蓮池潭水力的枯竭,從十年前開始,這裡農耕的用水就已經大量的使用地下水,而在這裡確定要發展乘濕地之前,這裡預計要開發成民俗技藝園區,透過濕盟及鳥會的前輩大力奔走之下,總於讓謝市長點頭,同意這裡進行濕地的營造。當時候的設計是將原有的農地打通,挖出一塊大小約3.5公頃的不規則水域,而包商在此時尚須完成整地、圍籬、種植綠籬植物等工程,因此進入洲仔濕地的前三個月,我的工作比較像工頭或監工,隨時需要在上級交辦事項、包商推卸責任及尚不清楚狀況的工部門之間進行協商。面對這樣的工作內容,確實是我的一大挑戰,因為久以習慣面對不會反抗的青蛙,以及單純的教書工作,突然間必需與不同意見的人周旋,還真是不習慣,尤其剛踏入社會,自尊心超強烈,卻又必需面對上級命令無法貫徹、包商不甩你、公務人員不積極等挫折,而事多離家遠又常常超工時工作的狀態,也常令新婚的妻子不諒解,這些挫敗卻又不是因為自己不努力工作所造成,而真的是要處理的工作太多,而人手卻嚴重不足所致。多方的壓力常常逼得自己無所適從,許多負面的想法也因此產生,無數次在揮汗如雨的工作時,臉上流下的已分不出是淚水還是汗水。就像我當新兵剛下部隊的時後,部隊所有的規定與規範,我必需在最短的時間內完全熟記,這種強迫式的成長,想不到在退伍之後,一樣要去面對。不過,如今回想起來,這段血淋淋的過程,卻也讓我變的更堅強,慢慢的體會到做事的原則與方法。

隨著洲仔濕地硬體建設漸漸的上軌道,經濟的壓力卻依然未能有效的解決,大部分的經費還是得依靠台南分費的支助,不過必經濕盟經費有限,長期如此絕非可行之計。洲仔濕地的目標之一就是要吸引水雉回來,所以要種相當多的浮葉性植物,此時阿水想到可以用蓮花仙子的名義來募款,不過要如何募款。對我而言卻又是令一件頭一遭遇到的事。首先得先擬定募款的文宣,再來要進行宣傳,還要與種蓮花的廠商談條件,每個環節缺一不可,其中又以有效的宣傳最重要。為了要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訊息,就不能空口說白話,因此如果能讓捐贈者定期知道我們在做什麼,相信大家捐錢會捐的更有價值感,於是最陽春的『洲仔濕地電子報』出現了。為了每次電子報的發送,得定期整理一段時間內洲仔濕地發生的事,久了就像是寫週記一般,為這裡的轉變,留下一點一滴的紀錄,後來因為工務局林欽榮局長的支持,每期的洲仔濕地電子報,變成為工務局內部網頁的基本架構,洲仔濕地到底在幹什麼?也終於有了對公部門宣傳的窗口。

單靠我一人要在洲仔濕地工作是不可能的,早期與我一同並肩作戰的是住在洲仔濕地旁邊的柳藏先生。其實,瞭解洲仔濕地的人都知道,『洲仔』一詞,就是在清水祖師雕像下的這個小村落,然而,這裡的居民卻也因為這片土地長期被徵收,而多少心有不甘,因為在他們的認知裡,這裡是他們世代生存的土地,如今不但不能讓他們開墾,還要養鳥做濕地,讓他們無法接受。柳藏先生,一方面他是洲仔人,一方面卻又受雇於濕盟,在這矛盾的處境下,背後的壓力可想而知,但是他卻也在洲仔濕地早期水生植物及水域管理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每當我去開會,水裡的工作就落在他一人的手上,或許是農夫天性使然,即使每天都得去找醫生打針才能繼續下田工作,卻總是在我還沒到洲仔時,他早就把工作作的差不多了,從他身上我學到相當多的知識,包括菱角要用腳種的技巧、浮萍及茨藻要怎麼清除、福壽螺與雜草的關係等等,這些我在課堂上永遠學不到的事,更重要的是那種農人對土地體察入微的細心,與對土地的疼惜之情。

洲仔濕地要有今天的局面,真的有太多的人、事、物,值得紀錄與感恩。要不是阿水的堅持,每天穿著泳褲下去抓福壽螺;要不是謝瑞訕大哥腦筋裡面永遠用不完的創造力;要不是邱滿星大哥四方奔走募款;要不是古靜洋大哥在24小時沒闔過眼的疲累狀態下,趕來處理工程的問題;要不是大夥在昏暗的夕陽下,揮灑無盡的想像;要不是義工們不辭辛苦的付出;要不是…………。

行筆至此,好多好多的回憶不斷的在腦海中湧現,我在洲仔濕地服務的半年多,許多當初的苦,如今以化成甜美的果實,這段回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也幫助了我從種種的歷練中成長。看著洲仔濕地水中綻放出茂盛的生命力,我相信只要有夢,就要勇敢去追求,不管結果如何,過程就是最大的收穫了。

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