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12　 中國時報
文化泡沫化
漢寶德


很高興看到時報對「文化大拜拜」的深入報導。去年文建會花了上億的經費，在高雄的衛武營辦了三天的文化活動，文化界人士莫不為之搖頭，陳其南前主委這樣嚴謹的學者都不免為活動的聲勢所逼，可知以活動辦文化已經形成一股歪風，是主事者很難抗拒的了。

為甚麼官府對文化之事獨鍾活動呢？不外以下幾個理由：第一是它的新聞性。做事要讓大家都知道，新聞界容易為活動所吸引，尤其是大規模的活動。第二，因其新聞性所得到的政治利益。官員們的政績要靠大家頌揚，活動是最醒目的政績。第三，可以討好民眾。辦理活動要花大筆經費，表演活動直接嘉惠表演團體，間接嘉惠觀眾，花展直接嘉惠花農，間接嘉惠愛花的群眾。最後，這幾年，所謂文化創意產業非常吃香，文化官員無不念茲在茲，恰好辦活動可以吸引大量人潮，除了可以收門票外，還可以為當地商人帶來商機。這樣一舉數得的事何樂不為呢？


然而所謂文化，就被輕易的出賣了。大舉的辦活動也許有很多益處，卻是冒文化之名，而無文化之實。活動之成敗在於民眾與的程度，民眾的參與又繫於休閒娛樂性的成份。因此把文化等同休閒娛樂辦理就成為一種常態。真正的文化反而被忽視，被忘記了。

怎樣的活動才是真正的文化活動呢？

最重要的是根源於群體生活方式的活動，也就是民俗活動。現代社會由核心家庭組成，不再愛好團體活動了，因此很多先進國家才努力保存傳統民俗活動，作為民族文化的特色。可惜的是，我國民間在傳統上，除了宗教節慶活動之外，很少具有文化保存價值的活動流傳下來。即使勉強流傳下來的也缺乏民眾的文化性參與。

舉例說，元宵節的花燈原是傳統的文化活動。可是花燈節慶的意義在於民間自製花燈，及民眾提燈相會的活動。因此具有文化上的延續性與創造性。如今的元宵節是由政府機關學校建造大型花燈，供民眾觀賞，就成為一種純粹的休閒娛樂活動了。花燈只是一些古怪的花樣，失去了傳統的象徵意義，民俗傳統的價值完全消失了。

元宵花燈可以成為重要的文化活動，可是必須自家庭的參與著手，先使它成為社區活動，在各社區公園中舉行。所以文化工作必須在社區紮根才成。在中正紀念公園舉辦的花燈比賽充其量是熱鬧的休閒活動，談不上甚麼文化。

其次是純粹藝術性的活動。近年來，台灣各地模仿國外重要的藝術季，希望蔚為風氣，提高民眾的文化水準，並吸引國際遊客。這是做不到的。外國的藝術季大多創生於風光明媚且有藝術背景的歷史古城，而且持續舉辦，已形成傳統。為甚麼美國的城市沒聽說舉辦國際藝術季呢？可見並不是用錢可以買得到的。

當此文化與觀光即將共部的時候，關心文化的朋友們必須注意，以文化吸引觀光客是正面的，但千萬不要把觀光休閒與文化混為一談。文化大拜拜不過是文化泡沫化的一端而已。

（作者為世界宗教博物館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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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曰：

文化的推展，與博覽會的形式結合固然是好意，如同九年一貫、十二年國教的施行，然而預意即好的策略，往往收取的效果不彰，甚至讓人有被晃點的感受，理由何在？ 我想這是當前許多自詡為文化人士，或意願為文化盡一份心力的人士，都該共同思考的問題。

文評期望也許過高，但如果同一條船上的人能同心協力，將目標放在更遠的地方，而非因個人情願挑動造成更大的損失及社會資源的浪費與枯竭。無論如何，仍有期望，就不應該絕望。


文評：荒山果園。此篇轉錄自中國時報之文章，歡迎轉錄，僅需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