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
這個週末妳沒有聚會,也沒有狂歡,妳在辦公室裡熬到了八點才下班,從一早將電腦開機,中間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像被搖控器快轉,最後關掉轟隆隆的主機,妳的一天乾淨的結束,但妳忙碌一天生產出的疲憊感卻在下班後立刻湧出,整個人被工作、愛情又剝削、又壓榨的,妳感覺自己差不多已經乾枯掉了,身體幾乎輕得可以用飄的,最後妳索性就用飄的方式上了回家的那班公車,在陰暗的公車上安靜地將自己融在夜景裡。
下車後再沿著喧鬧的大街與闃黑小巷,很慢很慢地飄盪著回家,那驕矜尊貴的胃從白日就開始抽痛了,這頓晚餐很遺憾又沒按時貢上,那疼痛加劇了起來,但妳不像林黛玉那樣連捧心而蹙都美,狼狽的妳捧著的是胃,肩膀駝著沉重的大包包,看起來可憐又笨拙。
大包包裡有一道奶油的香味溜了出來,那是同事看著忙碌到沒時間吃飯的妳特地買來的,他下班時遞給妳一個包著關心與鼓勵的奶油麵包,讓妳從心底充滿感激,妳慶幸至少有人發現妳的努力。
妳一邊走,一邊用奶油麵包塞妳空空的肚子,但是妳空空的心要用什麼來塞呢,妳工作的努力,有人發現到了,但最愛最愛的那個男人,妳用盡所有力氣,他卻還是比妳先走掉,然後妳的心就跟著他的影子離開,也空掉了。
不論妳說什麼、做什麼,最後都還是被歸零,妳像被詛咒的薛西弗斯,不斷地將一塊巨石推上山頂,然後再眼睜睜看著巨石從山頂滾落而下,日復一日,沒有比從事徒勞無功和毫無希望的工作更可怕的處罰。
妳很明白怎麼也不該這樣典當自己,去換一段愛情,但妳究竟為什麼要受這樣的處罰,妳除了委屈,也只能暗暗憎恨自己,夜裡妳睡不了,明明已是一顆即將耗盡的電池,白天卻仍然佯裝若無其事地運轉著。然後妳立苛刻的戒律禁止自己進食,有時妳故意忘記吃,有時又假裝吃不下,又時只是想用饑餓懲罰自己,就這樣以一種輕度的自虐方式,用微微的痛苦刺激自己繼續生活著。
只是在這過程中,妳不斷被磨蝕、消耗,無法避免總會有部分折損,人們看著妳像支鉛筆被削得愈來愈瘦,總要忍不住關心,妳說謝謝,但那份關心也養不胖妳,妳還是得繼續用那副薄得不能再薄的骨架,撐起明天,再撐起後天。
活著是很辛苦,但妳仍會用力活,總會在哪個日子底下翻到幸福吧,妳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