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04 21:33:50映彤

辛波絲卡 的詩

 

辛波絲卡

 Wislawa Szymborska

 

 

1996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 (Wislawa Szymborska),二月一日,因肺癌在波蘭南部古城克拉考辭世,享年八十八歲。 
她是當代世界詩壇的異數。她的詩作嚴謹,創作量少質精,獲獎時僅發表約兩百首詩作,寫詩超過半世紀,一生不到四百首詩問世。但卻擁有廣大的讀者群。

 

辛波絲卡的詩有種很可愛的純真,題材始終別具一格,常自日常生活汲取喜悅,以簡單的語言傳遞深刻的思想,以隱喻開啟廣大想像空間,寓嚴肅於幽默、機智,是以小搏大、舉重若輕的語言大師。

她寫的東西很簡單,如「那是詩人獨有的眼睛,是生活中、你我身旁隨時可揀取的,特別讓人感動,因為那種純真是這個世界已經消失的。」

辛波絲卡的作品也影響不少台灣創作者,如幾米的《向左走向右走》;劇場導演王嘉明也曾執導《19730516辛波絲卡》,「她的詩視覺感強烈,主題親切又生活,從不做作。」如〈葬禮〉詩中,「那以家常對話、閒聊八卦所堆疊玩出的文字形式,卻輕巧帶出死亡就在生活縫隙之間的特殊意義。」

 

 

有些人喜歡詩

有些人──
那表示不是全部。
甚至不是全部的大多數,而是少數。
倘若不把每個人必上的學校
和詩人自己算在內,一千個人當中大概會有
兩個吧。

喜歡──
不過也有人喜歡雞絲麵湯。
有人喜歡恭維和藍色,有人喜歡老舊圍巾,
有人喜歡證明自己的論點,
有人喜歡以狗為寵物。

詩──
然而詩究竟是怎麼樣的東西?
針對這個問題
人們提出的不確定答案不只一個。
但是我不懂,不懂又緊抓著它不放,
彷彿抓住了救命的欄杆


一見鍾情

他們兩人都相信

一股突發的熱情讓他倆交會。
這樣的篤定是美麗的,
但變化無常更是美麗。

既然從未見過面,所以他們確定
彼此並無任何瓜葛。
但是聽聽自街道、樓梯、走廊傳出的話語——
他倆或許擦肩而過一百萬次了吧?

我想問他們
是否記不得了——
在旋轉門
面對面那一刻?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說出的「對不起」?
或者在聽筒截獲的唐突的「打錯了」?
然而我早知他們的答案。
是的,他們記不得了。

他們會感到詫異,倘若得知
緣分已玩弄他們
多年。

尚未完全做好
成為他們命運的準備,
緣分將他們推近,驅離,
憋住笑聲
阻擋他們的去路,
然後閃到一邊。

有一些跡象和信號存在,
即使他們尚無法解讀。
也許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個星期二
有某片葉子飄舞於
肩與肩之間?
有東西掉了又撿了起來?
天曉得,也許是那個
消失於童年灌木叢中的球?

還有事前已被觸摸
層層覆蓋的
門把和門鈴。
檢查完畢後並排放置的手提箱。
有一晚,也許同樣的夢,
到了早晨變得模糊。

每個開始
畢竟都只是續篇,
而充滿情節的書本
總是從一半開始看起。


三個最奇怪的詞

當我說「未來」這個詞,
第一音方出即成過去。
 
當我說「寂靜」這個詞,
我打破了它。
 
當我說「無」這個詞,
我在無中生有。


一粒沙看世界

我們稱它為一粒沙,
但它既不自稱為粒,也不自稱為沙。
沒有名字,它照樣過得很好,不管是一般的,獨特的,
永久的,短暫的,謬誤的,或貼切的名字。

它不需要我們的瞥視和觸摸。
它並不覺得自己被注視和觸摸。
它掉落在窗台上這個事實
只是我們的,而不是它的經驗。
對它而言,這和落在其他地方並無兩樣,
不確定它已完成墜落
或者還在墜落中。

窗外是美麗的湖景,
但風景不會自我觀賞。
它存在這個世界,無色,無形,
無聲,無臭,又無痛。

湖底其實無底,湖岸其實無岸。
湖水既不覺自己濕,也不覺自己乾,
對浪花本身而言,既無單數也無複數。
它們聽不見自己飛濺於
無所謂小或大的石頭上的聲音。

這一切都在本無天空的天空下,
落日根本未落下,
不躲不藏地躲在一朵不由自主的雲後。
風吹縐雲朵,理由無他——
風在吹。

一秒鐘過去,第二秒鐘過去,第三秒。
但唯獨對我們它們才是三秒鐘。

時光飛逝如傳遞緊急訊息的信差。
然而那只不過是我們的明喻。
人物是捏造的,急促是虛擬的,
訊息與人無涉。

葬禮

「這麼突然,有誰料到事情會發生」
「壓力和吸煙,我不斷告訴他」
「不錯,謝謝,你呢」
「這些花需要解開」
「他哥哥也心臟衰竭,是家族病」
「我從未見過你留那種鬍子」
「他自討苦吃,總是給自己找麻煩」
「那個新面孔準備發表演講,我沒見過他」
「卡薛克在華沙,塔德克到國外去了」
「你真聰明,只有你帶傘」
「他比他們聰明又怎樣」
「不,那是走道通過的房間,芭芭拉不會要的」
「他當然沒錯,但那不是藉口」
「車身,還有噴漆,你猜要多少錢」
「兩個蛋黃,加上一湯匙糖」
「干他屁事,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只剩藍色和小號的尺碼」
「五次,都沒有回音」
「好吧,就算我做過,換了你也一樣」
「好事一樁,起碼她還有份工作」
「不認識,是親戚吧,我想」
「那牧師長得真像貝爾蒙多」
「我從沒來過墓園這一區」
「我上個星期夢見他,就有預感」
「他的女兒長得不錯」
「眾生必經之路」
「代我向未亡人致意,我得先走」
「用拉丁文說,聽起來莊嚴多了」
「往者已矣」
「再見」
「我真想喝一杯」
「打電話給我」
「搭什麼公車可到市區」
「我往這邊走」
「我們不是」


墓誌銘 

這裡躺著,像逗點般,一個
舊派的人。她寫過幾首詩,
大地賜她長眠,雖然她生前
不曾加入任何文學派系。
她墓上除了這首小詩,牛蒡
和貓頭鷹外,別無其它珍物。
路人啊,拿出你提包裡的電腦,
思索一下辛波絲卡的命運。



阿端 2012-03-14 09:28:14

最近看到好幾個人介紹他的詩
可見受歡迎的程度

版主回應
她得過諾貝爾文學獎~
受世人肯定

佩服她,是一位很能為自己定位的女詩人。
2012-03-14 18:16:26
映彤 2012-03-13 21:48:53

辛波絲卡的詩,充滿智慧,嚴謹中又有一些幽默,反諷,個人覺她是一位很中性的詩人~理性中並不失其感性。

樸拙 2012-02-11 05:01:29

買來看了
愛不釋手
也虧得陳黎這樣的文筆、眼界才翻譯得來

版主回應
我最愛其中的一首,〈與石頭對話〉;
希望再去買一本中英對照的來看~
看看其他譯者翻譯的~這樣更能認識辛波絲卡的詩...
2012-02-11 14:5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