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澳門日報

水月


據說人是唯一會笑的動物，那麼，人是否也是唯一會感到寂寞的動物呢？


寂，無聲；寞，冷清。無聲加冷清，便感寂寞傷神。聽起來似乎很容易理解。想像一個偌大的庭園，鴉雀無聲，連風兒也不給樹杈搔癢，魚兒也不與池塘玩耍。園子很靜、很冷清。一個人獨自坐在涼亭下，他，感到寂寞了嗎？


也許，不。


但假如，把畫面移到心坎裡。一個人的心裡，沒有掛念；沒有漣漪；沒有想要做的事；沒有想要圓的夢；即使在夢裡，也是空白一片，那，才叫寂寞吧。寂寞這個詞，不知誰做的，很耐人尋味。


按語言學的理論來說，人是先有思想，才有語言。所以用語言來表達人類複雜的思維和精神狀況，是頗為有限的。我們生來不懂說話，學會了說話，才能向別人吐露心聲。然而，這讓我想到，我們所學的語言，雖有新的創造，但那些詞句，畢竟是一代一代流傳下來共用的嘛。這樣說來，是否我們只能表達前人曾經感受過的情感？你說你寂寞；我說我寂寞，但你與我的寂寞，是同一種感受嗎？


這樣想下去，讓人覺得很玄。記不起曾經有人給我解釋過何為寂寞，可是，我卻能知寂寞是怎麼一回事。一如沒有人跟你說何為快樂，但當你快樂時，你知道這叫做快樂。每個帶孩子的媽媽，也許都在逗得孩子咭咭笑的時候，曾經這樣問：“開不開心？”孩子就會點點頭說“開心！”但你有沒有想過，孩子怎麼知道他此時的精神狀態，叫做“開心快樂”？


有科學家認為，語言能力也許亦存在於遺傳密碼內。這個說法，聽起來更玄，更讓人迷惘。要是這樣，為甚麼我們要學習才懂得運用語言，而且是長時間的學習啊！一個中國嬰兒，如果沒人敎他中文，只敎他英語，他長大後是不會講中文的，對吧。不知道有沒有人做過實驗，看看流着漢人血統卻沒學過漢語的人，學習漢語的能力會不會比沒有漢人血統的人高。據說混血兒的語言能力比較強，或者，語言能力的遺傳論，是眞的吧。


人的確是有很多獨特能力的，除了會笑；會寂寞之外，你看，我為了“寂寞”這個詞，就折騰了自己半天。可我們叫這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