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上「詞選」，提到我大略瞄了一下學生們的期中考卷，還開玩笑地引賈誼的〈治安策〉說：「臣竊惟事勢，可為痛哭者一，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來表明我的心情，當時師生還相視哈哈大笑。

只不過，當我認真地改起考卷時，我發現我笑不出來了。

幾乎一半不及格，哀鴻遍野，不忍卒睹。這情況令我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教學上出了問題，或者考題出得太難、分數打得太嚴……總之，那一瞬間，我的挫折感佔據心頭，完全不能接受這種結果。

或許是第一次上講台，所以對於這群學生們懷抱著一份特殊的情感，總覺得每個孩子都很可愛，因此將他們的挫折也視為我的挫折。所以，有人上課睡著了，事後會寫信來跟我懺悔（即使下週還是繼續睡）；有的不小心睡過頭，會寫信來跟我解釋一番，即使有些人的原因很誇張，我也是邊搖頭，邊寫信安慰他，說：「沒關係，我能理解……」

然後事後卻不安地想，我這樣是不是太縱容他們了？

今天前半節課講秦觀的〈鵲橋仙〉，氣氛原本還蠻輕鬆愉快的，可是該要嚴肅處理的事情還是得做，於是，我開始檢討期中考卷。

我發現，台下的氣氛開始凝結，原本笑容燦燦的青春臉龐瞬間暗了下來，使得我的心情也跟著沈重起來。

唉！我不想這樣啊。我總說，詞裡面雖然有許多痛苦傷悲，可我的目的是希望他們體會不同詞人面對其人生處境時的態度，而不是要同學們跟著沈溺在表面的傷春悲秋情緒之中。

好不容易，今天才看到秦觀寬慰我們說：「此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當我考卷一發下去，幾乎大半同學都變得「淚眼問花花不語」了。

實在沒辦法忍受這樣的沈悶氣氛，所以我發完考卷後就下課了。

正在為這件事沮喪的時候，想不到有個學生說，她覺得我是好人。

為什麼？只因為我不勉強他們背詞。

唉。我只不過不想教出一群「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學生，所以不強求每個人背詞，只希望大家徹底了解詞意即可。可是，看樣子他們似乎沒有體會到我的用心。

想起劉德華在「無間道」電影裡的台詞：「我想做好人。」我卻想跟學生說：「我不想做好人。我只想你們認真點！」

真是……無怪乎慈母多敗兒。（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