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23 14:41:06小蝦米

哀傷

愛的H: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日,我搶在昏漠的夜色吞沒日光的微微之前,蹲在牆角死命盯住照片中短髮翹翹嘴角擒笑的自己。我可以笑,我不斷如此叮嚀自己。然後無聲的掉淚。

或是,在死沈的深夜整整莫名起身,晃過時間的滴答翻找過往的記憶,在寂靜的屋子裡打轉,念著,只差一步便可旋身而出的,落落逃離的,那將我阻絕在哀傷中的你。然後等著曙光乍亮,救贖我一夜的未眠。而我知道,我是徹徹底底生病了。

就算我書寫,將你凝固在華美的記憶之中,在那炎熱的漫長的無止盡的樓梯盡頭。我所記憶的你的伸手,恍然已在夢中。卸下了驕傲,我原原本本看透自己,也把你對我的預言,完整烙印在殘缺的生命之中,為了實踐這些預言,我千山萬水逃一程、桎梏一程

這些年,安歇下來了居所,但,所有的哀傷卻在雪溶的季節被鑿成一個空洞,任憑春花夏草蔓蕪生長,彷彿一片生機。而只有我,只有我知道,在秋冬天寒,人們入門各媚之時,我的哀傷有多寂寞。

我總記得那也是個秋冬將寒之際,初初嘗到生命荒蕪的滋味,所有活下的欲望瞬間被滅熄。我用我唯一的力氣,請你來,陪我。

我也只記、只能、只要你來。你來了,帶著我的原罪,來了。我感激涕零,溫馴睡去。隔天你帶我進食,再好好送我回窩休息,秋葉刮得滿天翻飛。我活下來,為你。卻也在那一刻發現自己,是徹底殘缺了。我以為的缺憾,我以為可以補足的缺憾,原來都來不及了,你,我曾經日夜渴望的你,竟溫熱不了一切了。而我,合該如此。

現在的我,仍是。當秋天在樹梢醞釀一罈寒意,隨時準備一傾而下之際,我必須擔心,像蒐羅夏果的松鼠,儲存一冬乾枯的幸福快樂,躲一場哀傷的風暴。

然後在夏季微笑。等待愛情。時序。你。

2005.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