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熱血拍檔(2)
行至中年,有些太過熱血的事,冷靜想想不免覺得自己很可笑
然,若真壓抑著任由感覺流失,又怕相同的心動無法再回頭擁有
進入十月,開始倒數,「賽德克.巴萊」10/27要開拍,剩幾天呢?
那是魏德聖的夢想,二老沒投資也不熟識,奇怪是跟著high怎樣的?
原計劃開鏡日要去霧社湊熱鬧,緬懷莫那魯道事蹟,也見證英雄的力量
可惜從官網上隱約知道不見得選在霧社開鏡,且並未歡迎閒雜人等參與
這下子,已投注下去的大把情感只好自行找出路疏導了
於是,10/17星期六,二老帶著小的走了一趟霧社,就為尋找莫那魯道
第一站是漢人止步的「人止關」,昔時由此開始進入非法治人治的世界
但目前只餘一個不起眼的指示牌默默立在路旁,稍不注意就錯過了
第二站是櫻花處處的「春陽部落」,昔日是較開化的荷戈社部落所在地
此季節櫻花未綻放,少了春陽的溫暖色澤,但空氣中充滿了和平的味道
第三站是「廬山溫泉」,溫泉區的後山就是莫那的部落馬赫坡社所在地
廬山溫泉區陷在風災的殘破裡,熱鬧的街道少了遊客,商家多不營業了
接著是「馬赫坡古戰場」,是莫那族人舊居地,也是與日軍交戰之處
問了商家與警察馬赫坡該怎麼走,雙方竟一致建議沒事別去
或許因近日路斷橋毀車輛上不去,幾無人會往那兒去,徒步又稍遠了點
但,大老遠跑來找莫那魯道,哪有直接撤退的道理?總是得闖闖吧
由派出所旁小路拾階而上,繞過廢棄山莊,沒路時轉個彎就見到路了
途中先到達莫那紀念碑與紀念館,石階被雜草淹沒,以為找錯了地方
往古戰場前進,越覺人煙罕至芒海隨風,某隻痴情蜜蜂纏住老的不放
直走到樣板屋與蹲葬穴區,遠遠見到的是莫那的雕像杵在荒煙漫草中
是風吧?將莫那從石碑上吹落,他自此背對著人們,只有與山對話
馬赫坡古戰場的旅程,成了此行最深刻的記憶,莫那的身影何其孤單...
最後停留霧社的「莫那魯道抗日紀念公園」,風涼鳥鳴,一切都靜了
莫那的獵人眼睛在此日復一日由內往外俯視著台14線的陣陣車流來去
再繞進「萬大水庫」所在的碧湖,依然是記憶中的湖水綠模樣
上一回依偎碧湖旁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時還未真正認識霧社事件吧
我說我們是循著莫那的行跡前進,一路的無人,莫那似乎等在不遠處
老的說是踏著日軍的路線前進,當年的縹緲高山便是如此被硬割開的
天氣很涼爽,邊走邊看也邊想,我突然有了些許體悟與感慨
其一:「霧社事件」是歷史,但「莫那魯道」是傳奇,傳奇便充滿想像
其二:羨慕有彩虹橋的民族,死後的世界才不孤單,甚至多了層浪漫
我告訴老的與小的
不能用還原歷史的角度解讀賽德克.巴萊,太探討史實必造就不了英雄
我又告訴老的
賽德克有彩虹橋,面對死亡不用害怕,因為親人已備好酒菜在橋上等待
但我們呢?死後要去哪裡找到彼此呢?不論誰先走後走,感覺都很孤單
我乾脆做成結論
這樣吧,我們去結交幾個賽族朋友,請他們幫我們向他們的祖靈商量
就說我們很支持賽德克.巴萊,請同意讓我們一家借用彩虹橋團聚…
一切都很奇妙吧,當在意一件事時,就發現眼前的許多事都有了關聯
七月看了「我在這邊唱」後開始喜歡Umin.Boya馬志翔
結果他就剛好參與「風中緋櫻」、「赴宴」、「賽德克.巴萊」的演出
八月到北投閒晃,在凱達格蘭文化館遇上原民演唱與米路哈勇泰雅畫展
一幅「彩虹的故鄉」吸引了老的,之後與米路互動交友,米路好年輕
雖米路最終不願割愛彩虹橋,但認識一個年輕原民藝術家總是開心的事
這一路
起因是「海角七號」,而後期待「賽德克巴萊」,再又嚮往「彩虹橋」
二老的熱血還沒冷卻,事實上,正要沸騰,可能會在10/27達到沸點吧
雖然馬赫坡的莫那被風吹落雜草叢中,他狀似孤獨地面對著空山思索
但,誰知道,說不定他正在彩虹橋上對著我們這對資深熱血拍擋揮手呢
魏德聖的還原與感動(張大春)
2011年 09月06日
之一
就一部電影的製作面向而言,魏德聖拍攝《賽德克.巴萊》的整個過程應該夠得上是一部教科書。讓台灣新一代的電影導演看見求難的執念和實踐,這是相當不容易的事。這要從邱若龍談起。
大約從26年以前開始,漫畫家邱若龍花了將近6年的時間,畫出一部反映日本在台灣殖民統治歷史的《霧社事件》。這部漫畫初發表於《幼獅少年》,幾乎沒有任何主流媒體的迴響或反饋。邱若龍對於史料所稱述的「霧社事件」似乎並不以傳統的詮釋和他本人的理解為足,在日本漫畫席捲台灣市場的那個年代,仍持續從事對賽德克族文化的深入探勘,他本人甚至還成為賽德克族人的女婿,有了個賽德克族的名字──巴萬;這個名字,日後在魏德聖的電影中成了具體的角色,是一個剛步入青春期,像鬼魅一樣出入於族人抗日戰鬥的山林之中,體驗生死洗禮之艱辛的少年。
邱若龍專心致志於對一個近乎消失的族群之墾掘,一點一滴地還原那一個被漢族論述碾壓得扭曲不成首尾的抗日主題,在時人不知不識且不太關心的角落裡,長達20年,不意卻觸動了另一個藝術工作者。魏德聖早在《海角七号》締造台灣影史佳績、成就了一個「電影現象」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拍攝《賽德克.巴萊》。
從完整版四個半小時的成品(《太陽旗》以及《彩虹橋》)看來,魏德聖把「抗日」鬥爭的表象自現代國家之間的主權與資源掠奪糾葛之中抽離出來,置諸賽德克族人所執著、捍衛的價值核心。片中反覆出現的一個主題是「彩虹橋」,魏德聖以此為賽德克族人祖靈召喚的象徵,透過血祭,將殺戮視為與同胞和仇敵重逢與和解的儀式,更簡明地說:《賽德克.巴萊》讓我們認識了賽德克族人的生死和價值觀:一個透過死亡來獲得重逢與和解的信仰。
旺報【本報訊】
更新日期:2011/09/10 05:30
社評-理解賽德克.巴萊代表的集體心理意涵(下)
大陸有些影評認為,片中對於支撐賽德克部落反抗的精神力量太過輕描淡寫,看不到賽德克男女老少們一心赴死的背後是什麼力量在驅使,因此少了「歷史厚重感」;並說導演試圖探討野蠻、文明和殖民間的關係,卻因立場不明而導致價值混亂。這種評論正是典型漢民族主義的觀點,畢竟,賽德克人追求的是死後的天空和靈魂的自由,這個理由足以說明這是一場求死的戰爭。導演只是還原歷史,不必有立場。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台灣原住民承受的外來文化衝擊,何只日本殖民者,早從漢人移民台灣以來,就一路被漳州、泉州來的閩南人、客家人驅趕,他們自始至終都是被剝削者,日本人雖然曾經屠殺他們,但台灣光復對他們有什麼意義?國民政府遷台後的各項原住民政策只是令原住民的文化迅速衰退甚至消失。民進黨執政又帶來什麼改變?沒有!完全沒有。
雖然近年來成立了原住民委員會,給了他們一點形式上的文化尊重,但是漢文化仍然牢牢掌控台灣史的話語權,包括藍綠兩大陣營都各自選擇符合自己的史觀來看待原住民日據時代的歷史。如果了解原住民的處境,就應該重新定義這段歷史。
當然,魏德聖不只是希望還原歷史,更希望以寬闊的眼光審視漢族論述的史觀;他還以更高的角度,也就是以信仰來探討人性,超越戰爭和殺戮的殘酷。他將殺戮視為與同胞和仇敵「和解」的儀式,也因此本片還涵蓋著消除民族仇恨的意寓在其中。
魏德聖說:「彩虹的美就在於每個顏色都是獨立的,世上最大的問題就是顏色干擾顏色。」台灣當前的問題不正是顏色互斥的問題嗎?民族與民族之間最殘酷的就是戰爭,最難得的就是和解。如果能夠以更高的角度看到大家都是在同樣的一片天空底下,或許有機會超越人類的無知,化解所有的仇恨。那時要怎樣詮釋歷史都無關緊要了。
我們期待包括大陸同胞在內的兩岸所有族群,都能理解並接受《賽德克.巴萊》代表的和解意涵。
魏德聖的還原與感動(張大春)
2011年 09月06日
之二
許多人關心這部片子的投資額,關心這投資能否回收,也關心觀眾會不會認同或滿意這樣鉅額的花費究竟能帶給市場多麼大的震撼或啟示。看起來好像魏德聖所從事的不是一次創作,而是一局成敗都令人咋舌的豪賭,一場金錢與名聲鬥陣的熱鬧。就我個人的觀點而言,這些都還是浮泛而次要的問題。
電影不是空口白話,《賽德克.巴萊》重建了數以千計的賽德克族人在1930年的強權之下,以血肉之軀為代價,所爭取的究竟是什麼。這畢竟是昂貴但值得的投資,因為這樣的投資不但要具備難得的史識,更需要具備充分的執行能力,充分展現了台灣創作者苦心孤詣的追求。
這樣的追求,在白紙黑字的文章裡或許只能反映出作者皓首窮經的心血,但是在電影這一行裡,就不能不牽涉到複雜的工業和技術支援。根據我側面的理解,該片的攝製組以胼手胝足的努力,儘量讓每一個呈現在銀幕上的細節,都出於自力打造。魏德聖能夠做到,除了意味著他和他的團隊已經有能力「拍攝一部史詩大片」之外,更實際的一點是:基於對創作者的信賴,投資人和觀眾都能夠成為再一次建立台灣電影新類型的見證者。
很多人遲疑著要不要進戲院之前打聽:好不好看?我的答覆很簡單,僅只是看到第二部《彩虹橋》裡的素人演員林慶台(飾莫那魯道)與父親在瀑布邊上的一幕二部合唱,就已經值回票價。
林慶台是泰雅族的牧師和獵人,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們堅持自己的生活,我們是住在山上的,我們有山上的文化和生活。有一些文明來侵蝕我們,我們就會做出一些不一樣的舉動,我們所堅持的,是回歸最真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