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也有想過我們的未來。


去台北發展或回到漁港，這樣的選擇並不困難，困難的是，漁港的工作我可以得心應手，但是在台北，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只是高工畢業的我，沒有存款的我，雖然在台北有阿哲在那裏，但在那裏我看不到我的未來，我很不安。

我想選擇和阿哲繼續在一起，他的存在對我來說意義非凡也很重要，只是一無所有使我下不了這樣子的決定，甚至連一點點的妄想都不敢貪求。

因此，雖然阿哲總有意無意的試探我的動向，我還是說不出口，說不出任何的答案，任何的一個字。

這是只屬於我的不安。

不過，阿哲並沒有繼續逼著我，他一下子又像忘了這件事一樣的把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也暫時解除了我的難堪。

但我知道，他還是會問的，而且我也得在不久的某一天，給他一個切確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


這幾天陪我們監工的是阿哲，這星期小展班長放假去了，阿哲雖為即將退伍的老兵，但是在現有的兵源太少的情況下，他還是點了點頭，出來和我們曬太陽。

今天的工事因為待料的關係，使得中午吃完飯沒多久就已經沒事可做，本來有人提議要先回部隊休息，但是阿哲班長卻極力阻止，他說中隊現在常常在找出工差的人，要回去先混到三點半過後再說。

在大家無聊的緊的情況下，阿哲突然想出了個點子，他找了顆石頭，在地上畫了「跳房子」，這是小時侯大家都玩過的小遊戲，雖然規則各地都不太一樣，不過這不是問題，大家一下子就談好了新的遊戲規則，阿兵哥一群人在一起無聊時什麼事都幹的出來，連這簡單的跳房子都可以讓我們興奮了起來，每個人都躍躍欲試，甚至很多人開始直誇自己是這個遊戲的箇中高手。

然後，在大家愈玩愈high之下，竟然把房子的格子數一口氣加到了十幾層，阿財說這樣子才不像小朋友在玩的，才算有挑戰性，結果輪到我時，因為得一口氣連跳四層，我不小心跌了一大跤，大家也笑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這陣子大家很久沒有這樣大笑過了，今天的我也暫時忘掉煩惱的笑出聲音來，我轉頭看到阿哲，他也正對著我笑著。

他真的很棒，我打從心裏這麼認為著，阿哲真的很有領導能力，隨機應變的領導著這群和他年紀相當的阿兵哥卻絲毫不費力氣，這是我沒有辦法和他相比較的，對於阿哲，我真的是心服口服。

這樣子的人怎麼會喜歡我？想到這裏，不安的感覺一下子又爬滿了我整身，他的家世好，長的又好看，又這麼有能力…我實在很難找出他的缺點在哪裏，他是那麼的完美，而我呢？說長相好看我覺得我比不上他，頂多只是比他壯了一點罷了，而且又沒家世也沒錢，甚至危急的時侯還是他保護了我…我想起了他替我擋的那一刀，我覺得如果換成是我，甚至可能沒有那個勇氣能做的到。

這樣子的我，有資格留在台北，和他在一起嗎？這一切都像騙人的一樣，非常的不真實。


「我覺得我的觀察力還不錯。」在回中隊的路上，走在我旁邊的阿哲看著我，這麼跟我說。

「什麼觀察力？」我有點心虛，剛剛我有心事的樣子被阿哲看出來了嗎？

「看人的觀察力啊，我覺得只要任何人有一點點異樣，我可以很快的就發現，可是…」阿哲突然很仔細的看著我：「你平常就沒什麼表情，我覺得我的觀察力對你好像失效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呵呵！」阿哲不再說下去，轉向和其他阿兵哥閒聊。

在這個時侯，我發現我很希望阿哲能發現我的不安，在躲過一劫之後反而有這樣子的想法…我希望他能發現我的不安，然後說出什麼話來安我的心，我想如果這樣子的話，也許我就有勇氣，答應他留在台北也說不定。

不過我說不出口，我並沒有那樣子的勇氣。

我還是覺得我配不上他，覺得真的決定去台北我將來一定的後悔。

晚上，洗好澡時，阿哲在寢室和我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今天跳房子的事情。

「你那時跌倒有沒有受傷？」阿哲想起了我大跌一跤，擔心的問。

「哦，沒事啦，我皮厚的很。」我說。

「你站起來一下我看。」阿哲要求我站起來，我站起身，他走了過來。


「你站在這裏。」他並沒有真的要看我有沒有受傷，反而叫我站在書桌前面，我也不懂他要幹嘛，只是照做。

「一、二、三…」阿哲在我站好之後，便退到了房間門那裏，然後像是在跳房子，一步一步的往我這裏跳過來，樣子很俏皮。

「天堂！」最後一步，阿哲跳到我的身邊，喊了一聲天堂，撲向我。

跳房子的最後一格，一定會被寫下「天堂」這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不論大家的規則有什麼不一樣，這一點是絕對相同的。

「你是我的小天堂。」阿哲抱緊我，在我的耳邊對我這麼說。

「我…你也是我的天堂。」我開始暗罵自己是個白痴。阿哲這樣子的表現還不夠嗎？為什麼我還是那樣的不相信他對我的真心？我幹嘛有那些不安？我也緊緊的抱著他，我該相信的，不是嗎。


「來台北陪我好嗎？如果不行的話，我可以常常去台中找你嗎？」對於我們的未來，阿哲終於提出他的要求，也提出了他的讓步。

「台中不會太遠…你如果真的不能來台北的話，我可以常常去找你，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才是天堂，分開了就什麼也不是了…」阿哲還是抱著很緊，含糊的說著這些話。我知道也明白，阿哲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和我說這些的。

「那就台北吧。」我肯定的說。

「退伍後，我去台北找你，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重覆了一遍，阿哲剛剛的那些話讓我有了繼續喜歡他的勇氣，還有了留在台北的勇氣。


阿哲笑了，他鬆開抱看著我，臉上有著溼潤。

我也笑了。


我是你的小天堂，他說。

你也是我的天堂，我這麼應和著。


有你的存在，才叫天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