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2 11:13:30米克斯

回憶TP

      二十三點,序列位移過一半。毛咪們呼魯、愉悅吃著消夜,而也是清整貓砂的時段。待一切弄妥又瀏覽一下網路後,即準備就寢了。雖不願坦然於「開學」二字,但等眼一睜,必得是進入這循循依序的新學期。

   
     驀地──手機急切喧騰起來,惹人煩躁。一串陌生數字,誰人在深夜裡來電?帶些緊張、不連貫的聲音,我沒認出。直到R報出名字時。
     怎麼?我問。
     TP走了,R的音質顯得生硬。
      喔──。霎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腦皮質中浮現出TP的身影。坐在輪椅上的他,雖已患了十多年的帕金森氏症,除了活動不便外,想不出有甚麼足以令TP辭世的理由。
      妳在開玩笑吧?我摸不著頭緒。
      幹嗎拿TP的事騙你啊?。R的音量提高。
      那怎麼走的?思緒還在整理中。TP並沒有其他的病灶,帕金森氏症會要人命?不曾聽說啊。但是三年前的他跌斷過左腿,難不成又跌了?我想搞清楚,所以把方才跑過的思緒再重複一遍。
      是跌倒嗎?這是一個設想之中最有可能的原因。
      我不知道,不敢問TM,但我夢見TP跌了,碰到頭。R回應著。彷彿可見她在電話一端蹙著眉心。
      喔,那妳何時要去捻香?發問同時,我的腦皮質中想著,人一旦死亡,應該是會馬上通知醫院,由醫院的名單中揀選出可以信任的葬儀社,再交由他們來處理身後事。所以,TP已經往生一日了,葬儀社的人一定有條不紊的打理,包括大體、靈堂,以及經文、鮮花。那時Cobra離開時,我也是打了電話給S醫師。
      我明天會下去高雄,但要先打電話給TM。R說著。
      恩,我也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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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鳥松區。這、不是每每由國一道上見到的類長頸鹿的高塔嗎?心下知道了,原來這塔左近便是安置同TP一樣的人的場域。
 
      步入大仁館旁的簡易靈堂,微笑的TP的照片架在壁上,感覺好不真實。一位陌生年輕女子,面容憂穆的看著我們這方向。
 
      R,你來啦。那女子開口。我朝她點頭示意。經R介紹後才知是TP的女兒。
 
      上香的同時,我一壁望著TP;一壁叨絮著。您倔強的脾氣導致您很氣自己吧?換做是我,或許能撐得時間還不如您呢。您說過,得知患了這等病,症候愈形嚴重後,當時,任何信仰也無法撫慰內心的洶湧無盡的怒與怨。我聽在耳裡,直覺能感受那忿恨不熄的火猶在熊熊震顫著。被禁錮了的自由,哪怕是在簡單不過的物理行為,對您而言,竟成了一種迫切地外援。怎能還不怒、不怨?怎能還將「希望」懸置於虛妄不實的玄乎層次上?我似乎能懂,也或許是對於虛妄不實的咒語和跪地朝空的呢喃向來排斥吧!
 
      離開了高塔周遭的界域後,我仔細回想和TP的互動,著實不多,甚至是除了論及學術外幾乎是陌生。倒是R很殷勤地去見TP。也是,誰會拒絕一個活潑可人的女孩?R簡直就像TP的二女兒了,他們談話內容關於正事的部分恐怕也只有一半。而我呢?一個研究對象上的同路人罷了。
 
      回程,是搭R的機車。一路上她晃晃地沿著慢車道曲曲前進。換做平時,也許我就會開始叨念著技術欠佳,安全有虞云云。然當下,我的思緒無法集中在這些。所幸安全抵達目的,我們也沒多談論甚麼,就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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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過去了,我從未再拜訪過TP樹葬的地點,猶記得,那是一棵黃花風鈴木。春季會開著滿樹的鮮黃色花朵,十分悅目。某一年來春時,我和妻子專程下高雄拜訪過TM,她十分開心,向許多懷念過去的老者一樣,叨叨絮絮訴說著過往,關於TP曾經的日常。不過,也就僅那一次,之後就沒再聯繫過了。
      雖然,那一天我曾在黃花風鈴木之前暗暗啟聲:「我會再來看您。」當下,我覺得TP似乎就在坐在樹上,沒有輪椅的拘束,更沒有物理上的牽制,由於不是花開的季節,所以TP的周邊都是風鈴木的綠葉,他微微地笑著,看著來拜別的每一位同事、學生們,還有至親。那天,猶記得,天空很清,沒甚麼雲,高雄的天空很少有那麼清澈的時候,風也吹著。那一天,很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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