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迷戀
存在著各種的關係。有的是你只能靜靜坐在他身邊看一場電影。
有的只宜在夜間的酒館相遇。有的必須是長距離,久久收到一封簡訊。
有的是壓抑的,在e-mail裡用表情符號曲折表徵不可指稱的情緒。
有的你總是在挫折的時候想起他但絕不能在那時候打電話給他。
有的你可以隨時安全地見面但永遠不會絕望地想念。
有的理解但不靠近。有的靠近,但別想理解。
這許多的關係都是部分的。但部分也就代表了全體。
許多的戀愛發生了,許多的依賴,不安,與憤慨被偽裝成愛。
往往只是肇始於迷戀的時刻,那突如其來的,很可能是恍惚的一現。
這樣乍時迷戀值得我們更誠實的對待。它應該更堂而皇之。
如果它是短暫的那麼它的短暫應該被尊重,不該被人類對付時間的種種策略所扭曲,
不該被生活的佈局,對易逝事物的焦慮恐懼,甚至不該被性,所延展。
愛情是一種命名,迷戀是命名還來不及發生的時刻。
迷戀近似一次出發旅行。ㄧ種忽然掉進你生活裡的動機。一種向量。
話說回來,一切關係都有作為幻影的部份,以及從現實傳來的回聲。
關係一開始大多是你對一個人的想像,之後適度地以他的回應為支架。
有一天我想我應該開始一趟旅程。我開始想我該到哪裡找到他。
應該是不顧一切的,帶著一點對日常責任的背信。
然後我意識到那簡直是不可忍受的惡行惡狀,試圖將現實往幻影裡收納的粗爆手法。
正相反,或許我應該踏上的是一趟背反的旅程。
即是盡一切可能迴避撞見幻想在現實裡借用的投影。
不是靠近而是遠離,像相斥的磁極那樣的保持距離,一趟一趟地走開。
這是一場安靜的流亡。也是不顧一切的。
但那並不妨礙。每天我繼續在日常的軌道上行走,發生的每一則念頭都乘以迷戀的向量。
那迷戀正悄悄改造著我。我接受著改變。把自己看穿,一再一再地。
如同看清關係的荒涼本質般,看穿迷戀之中的自己也是荒涼的。
那被迷戀的念頭動搖,吸收在其中暈眩的我,並沒有一種不變的相狀。
於是我在我與自己之間形成一種陌生感,我看著自己怎樣一天天被豐饒的可能性吸引,
開始穿上一種新的形狀,其後那個我又如何消默無息地剝落了。
迷戀起使對一個人突然乍現的愛慕,最終卻成了與自己的關係。
那種關係是敞開的。洞開著許多扇的門。
門外似乎就是,神秘又可佈畏的自由。
*
這篇僅有六頁的文章,反覆看了三天,也思考了三個夜晚。
我讓時間軸回到當時,那個我細心呵護卻像玻璃一樣脆弱的狀態。
既美好,又無法保留的日子,那之間沒有煽動的關係。
而那樣的美好,不是戀人不是朋友不企圖交換。
而那不過就是理性與感性之間企圖逃避的公式,當某一方得以自由的同時
便是碎裂的聲音,失衡的聲音,泡沫化似地。
人將情感歸納成三種,親情,友情,愛情,我們能存在於這三合一之間嗎...
那是在時間往前拉長的那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