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隨軍駐守外島，夜晚突然接獲命令，幾日內將調回高參單位任職。顧不得碉堡外砲聲隆隆，我汗水濕透、氣喘如牛地跑過好幾座山頭。

當我出現在滿臉驚訝的她面前，立即表達愛的宣言：「低階職業軍官月入僅三千六百餘元，目前存款只有一萬五千元，即使將來官階逐步高升，日子仍然會苦哈哈。但我會付出一生來照顧妳，願意就跟我走，不願意我也不怪妳！」

n 為了我再也不回頭小倆口違章建築

結局是，兩天後，我開了軍用吉普車到她家提親，她家人沒有人願意給我們祝福，小女子強忍淚水，表達了「就算流落他鄉，也不會回頭」的心意。五天後，她拎了一只皮箱，跟我搭登陸艇返台。

臨離開家門前，她和母親相擁而泣，把我的心哭得快碎了，如果不是船要啟航，我幾乎失去帶她走的勇氣。

成家之初，選在桃園虎頭山下自組家庭，租來的低矮違章建築，手伸直就可碰到天花板，每月房租要花掉薪水的四分之一，加上按月寄點零用錢給父親，再扣除五百元的會錢，所剩有限了。為節省家用，下班後，我們晚上逛夜市，假日去登山，成為新婚期間最大享受。

生第一胎時，一大早，妻子開始陣痛，趕緊送醫院。醫師看了一次又一次，手一揮：「還早，繼續走！」她痛得無法舉步時，我只好架著她走動。

n 缺錢付生產醫療費上街頭兜售傳家寶

直到晚上九點多，醫師說：「怕嬰兒缺氧，得採用真空吸引接生。」寶貝終於順利出生，看那紅咚咚的小臉蛋，頭頂被吸得尖尖的，還留下一個很明顯的圈圈，夫妻倆雙手緊握，眼淚直流，心疼得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原以為兩三天就可出院回家，因為不懂產後八小時之內要排尿，醫護人員也未提醒，妻子痛了一天一夜無法上小號，感染尿毒，結果住院一住十餘天。而我為了妻子生產，標會拿到七千多元，到櫃檯結帳，卻需要一萬兩千餘元，差了五千多元而無法辦出院。

我無計可施，只好把兩箱準備當傳家寶的蔣公紀念壽酒，硬著頭皮提去附近郵局兜售，才勉強湊足醫藥費，接她們母子回家。

回到家中，什麼都沒有，我想，產後不是應該坐月子嗎？為了給她補身子，我騎單車上虎頭山，找到養雞場，買了一隻土雞，高興得拎回家。

一進廚房，拿起菜刀鼓起勇氣，比畫許久就是下不了手殺雞，牠活蹦亂跳的，差點從我手中飛走。隔壁的于媽媽看到慌亂慘況，從家中提著菜刀、帶著麻油來相助，折騰老半天，總算給餓扁的老婆，端上一碗補品。

n 債權歸你債務算我當年窮小子沒騙人

看她吃得滿臉幸福的樣子，我偷偷跑到屋外，搥著牆璧，掉了好幾次眼淚，深深自責為什麼要她陪我受這樣的苦！

五年後，老二來報到，又過了八年，才生么兒，當三個孩子都上學時，二十年的青春歲月已遠去，小女子快變成老婦人了。

我不敢忘卻當年誓言，把一天當好幾天用，陪她度過一年又一年，每天奉行「爸爸回家吃四餐」的諾言。

我為了表達對妻子的愛和感激，更一直堅持：「家中所有債權歸妳，任何大小債務算我的。」目前妻子坐擁三棟樓房，存款已達八位數，而我的銀行帳戶，是用來償付房屋貸款、信用卡款、保費、學費、電費、水費等。

時至今天，每當茶餘飯後，她常會取笑我：「嗨！一萬五千塊錢，也敢開軍車來提親，真虧我媽沒用掃帚把你趕出門！」我不甘示弱地回嘴：「拜託！我可沒有騙妳，是妳要跟我跑的！」我也不忘得意的補上一句：「還好，沒讓妳窮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