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蘭羅東鎮上，有位小名叫「莉莉」的跨性別。莉莉本名陳立偉，她曾是生理男性。二O一三年四月她獨自前往泰國接受變性手術，術後改名為陳寜蓁。三年後的今天，我們經由網路找到莉莉。莉莉骨架不小，說話卻輕聲細語；她笑點很低，講到興奮處，會像尾巴沒藏好的狐狸；原先是鄉村姑娘的閨秀含蓄，一秒神轉為屠夫豪氣。她左手背有疤，是年幼時調皮留下。莉莉變性前非常壓抑，「因為大家都說我不男不女。」

採訪這天羅東鎮下大雨，正當我們站在火車站前憂愁要如何攝影，一輛黑色轎車停在眼前。莉莉搖下車窗，喊我們上車，黑色車內放的是粉紅色的Holle Kitty抱枕和面紙盒。我在車上先恭喜她，做了真女人。莉莉羞澀地笑呵呵，「終於把雞雞切掉了。」她一邊開車，一邊迫不及待地向我們描述性器官的改變與重製。「手術就是先把蛋蛋拿掉，接著把香腸(陰莖)的皮翻開，然後把香腸切掉，保留神經，再用剩餘的皮製作大小陰唇…」她說得起勁，我聽的膽顫心驚，攝影記者則頻頻低頭往褲襠看。

問她有多痛？「手術完，我復部插二根導血管和一根導尿管，身體非常羸弱，連下病床都要二個人攙扶，也可能是我比較大隻啦！」「術後心情五味雜陳，腦海曾閃過懊悔，但只有1秒而已。」重製後的人工陰道，必須按時塞模具進去，避免陰道口過度窄小。「那種感覺像把大拇指硬放到鼻孔，悶悶脹脹地，不舒服。」

像莉莉這樣的變性者，壓力不只來自父母，還包括親友。莉莉的阿嬤曾多次責罵她是在胡亂搞、傷害自己。莉莉30歲以前對性別的迷惘，便使她連自己是異性戀、同性戀或雙性戀，都搞不清楚。「我是在醫生長期診斷、鑑定下，更明確自己是女生。」過去以為老天爺給她一條死路，後來知道自己可透過手術變性，莉莉有了另一條活路。

莉莉回憶說，二OO三年她兵役被驗退，父母親不得不正視她想變性的問題。她又考量家人心情，不和家人硬碰硬。「我故意穿的很中性，但女性性徵都有了，藏不了。」最後父母同意她變性，是因為二O一二年，她應徵上一家攝影器材工廠，工作了四天，第五天竟然被告知，主管要徵的是女性，而她的身分證字號是男性。莉莉因此失業，連工錢也沒拿到。父親認為再這樣下去不行，莉莉的母親也說：「心肝捶一捶，還是得讓她去(變性)。不然萬一她被排擠，跑去地下酒店上班，那就害了了。」

變性後的莉莉在一家半導體晶圓封裝廠擔任作業員，沒有女同事懷疑過她；有時男同事會找她打屁。問她喜歡男生或女生？「我覺得自己是雙性戀。」再問她「妳確定？」她遲疑一會又改口，「我還是會想跟男生交往，跟男生聊汽車、聊漫畫，我都可以，呵，但能接受我(變性)的不多吧。」「我比較想把以前想做，卻還沒實現的事，一樣樣補回來，」莉莉溫柔且堅定的說著。

(撰文：許家峻 攝影：蘇立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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