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在光譜中間，他們尋找生活的“安全島”

　　世界各地關於性少數群體(LGBT)的法律處境，光譜廣泛而差異極大，同性戀群體的法律地位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生活在哪裡。光譜的一端是將同性戀納入死刑範圍的國家和地區，另一端是承認同性婚姻與異性婚姻具有平等權利的國家。國內同性戀群體曾因“流氓罪”入刑，直到1997年才“除罪化”。2001年，衛生部正式將同性戀從精神疾病名單中移除。目前世界上仍有數百萬人生活在宣布同性戀非法的國家，巴布亞新幾內亞是其中之一。

　　在巴布亞新幾內亞(後簡稱“巴新國”)首都莫爾茲比港，哈努阿巴達村(Hanuabada)是唯一一個LGBT(女同性戀者Lesbians、男同性戀者Gay s、雙性戀者Bisexuals與跨性別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縮寫)群體可以相對安全生活的地方，因為在巴新國內，同性戀違法。斯皮迪(Speedy，左)是同性戀者，他和朋友肯尼都住在哈努阿巴達村里。

　　哈努阿巴達村(Hanuabada)，坐落在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首都莫爾茲比港西北部的海灣中，這個本身再普通不過的村子，由於某種包容和接納，成為了性少數群體的“安全島”，吸引30多位同性戀者從全國各地陸續搬來。這里之外的其他地區，特別是山部地區，甚至圖中遠處的城市，同性戀者常被毆打、強姦，甚至有很多同性戀者被謀殺的案件。

　　同性戀群體的法律地位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生活在哪裡。在巴布亞新幾內亞，如果同性戀者因被強姦向警察報案，最終被入刑的很可能是這個同性戀者而不是強姦犯，刑期最長達14年。“安全”是斯皮迪搬來這里居住的主要原因，在這之前，斯皮迪居住在離首都很遠的另一個村莊。斯皮迪說，他的村子算是比較包容的了，但在原來的村子，他也不敢和伴侶有任何公開的親密關係。

斯皮迪正在洗衣服。在巴新國，男同性戀者中的女性角色往往承擔了傳統女性的工作，例如洗衣、做飯等。

　　如果將世界各國LGBT群體的法律處境比作紅、橙、黃、綠、藍、靛、紫順次連續分佈的彩色光譜，其光譜廣泛而差異極大。一端是將同性戀納入死刑範圍的國家和地區——伊朗、毛里塔尼亞、沙特阿拉伯、蘇丹、也門、尼日利亞和索馬里，另一端是承認同性婚姻與異性婚姻具有平等權利的國家——視LGBT為人類群體多樣性的一部分。在參加一對新婚燕爾婚前的彩禮儀式前，斯皮迪和當地婦女一起換上節日的衣服。“當我參加傳統的活動，我總是以女性裝扮出現。”斯皮迪說。

　　在現代文明和行政劃分之外，也有不同文化的不同理解。哈努阿巴達村之所以接納性少數群體，很重要的原因是聚集了巴新國最多的土族居民——Motuan人。這是一個1896年才被現代文明發現的部落，卻有著非常久的對性少數群體的接受和包容。斯皮迪正和當地婦女一起前往彩禮儀的舉辦地，幫忙送禮物。

　　日常生活中，每當肯尼和斯皮迪走過村子，一旁還是有不少年輕人打趣他們。斯皮迪說小孩常常會跟著他們跑、取笑他們，但是村里的性少數群體已形成某種默契和習慣——從來不會對他們的嘲弄作出反應。

斯皮迪和村里的朋友赫尼(右)。赫尼也是同性戀，而且是老師以及當地基督教青年組的組織者。

　　赫尼正在家里和其他家庭成員一起休息。哈努阿巴達村里幾乎所有的房子都由一個大家庭合住，使得私密空間幾乎不可能實現——赫尼從未把男朋友帶回家。

臨睡前，斯皮迪發短信給男朋友。

斯皮迪和男朋友在村里。在以前的村子，斯皮迪從不敢讓人知道他有男朋友，也不敢公開表達兩人的親密。

斯皮迪在村里洗澡。哈努阿巴達村的房子都沒有通自來水，所有人都提著水桶洗澡。

　　坐在浮橋上的斯皮迪，在他與這片傳統水上木屋以及Motu部落特有的文化——他的“安全島”之下，是積累起來的不易降解的垃圾一般的、不易被消除的誤解和歧視。

　　一位本地村民抓著斯皮迪的手。村里仍有村民當街取笑性少數群體——斯皮迪說他能容忍他們，他們表面取笑同性戀，背地裡卻有人靠近同性戀者，尋求性關係。

　　在村里，鄰居拽著斯皮迪強吻他。在哈努阿巴達村這個“安全島”上，這種被本地人當作“玩笑”的騷擾行為，每天都在上演。

　　村里的兩位同性戀者正在看視頻。視頻中，一對男性被警察的槍口指著，被迫接吻——儘管這一對男性實際上不是同性戀。當地警察凌辱同性戀者的例子比比皆是，甚至有警察毆打和強姦同性戀者。在我國，有很長一段時間，同性戀因“流氓罪”入刑，直到1997年才“除罪化”。2001年，衛生部正式將同性戀從精神疾病名單中移除，但對同性婚姻未作考慮。

　　斯皮迪和朋友托瓦在已經去世的朋友墓旁。死者幾年前因艾滋病去世，年僅38歲。1981年HIV在美國洛杉磯的五位男同性戀者體內被發現，它的“面世”伴隨著與生俱來的容易被歧視的成分。同性戀不等於艾滋病，同性戀本身與艾滋病傳播並無關聯，但艾滋病確實在部分男同性戀群體中較為流行，主要原因是不安全性行為，這造成外界認為艾滋病就是“同性戀病”的錯誤印象。

　　夜晚，斯皮迪在村里的路邊。斯皮迪是一家保險公司的保險員。村里有一些同性戀者以性服務為生，對更多同性戀者來說，由於當地對同性戀的污名和歧視，找工作並不容易。

　　在莫爾茲比港市區的“鑽石夜總會”試衣間裡，性少數者正在為隨後的表演做準備。市裡有幾家夜總會，同性戀者可以去表演節目謀生，或者去消遣，但這仍然是相對危險的事情。先前已經有很多起同性戀者被警察或者街頭混混襲擊的案例，有的被殘害致死。

來自哈努阿巴達村的同性戀者正在“鑽石夜總會”裡化妝，他將在這裡表演。

莫爾茲比港“鑽石夜總會”燈紅酒綠，顧客正在觀看跨性別人士的表演。

瑪貝恩和查特勒在另一家名為“太平洋休閒夜總會”的場所裡消遣，他們也生活在自哈努阿巴達村。

瑪貝恩正在夜總會里和一位男士跳舞。

這是當地的同性戀“變裝皇后”(Drag Queens)表演團體。

在“太平洋休閒夜總會”裡，保安看著一位剛從女廁所走出來的男同性戀者。

　　去市裡對於哈努阿巴達村的性少數群體絕非首選，出於安全考慮，他們更傾向於晚上留在村里，就近舉辦小party，這樣的聚會在當地很受歡迎。

　　斯皮迪和赫尼在村里的同性戀聚會上。今年5月17日，即“國際不再恐同恐跨日”，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北京聯合國大樓舉行了《中國性少數群體生存狀況調查報告》發布會。報告指出，中國的性少數人群依然生活在陰影中，只有5%的性少數人士公開了性傾向或性別身份，絕大部分LGBTI人士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遭受歧視，尤其在家庭內部。來自家人的排拒和凌辱是最為根深蒂固的，家庭是排拒和歧視發生最多的地方，學校和工作單位次之。

　　同時，報告表明公眾的觀點正在發生變化，大多數受訪者對性少數人群並未持負面或刻板態度，青年受訪者對於性及性別多元現狀的態度更為開放包容。報告指出，就很多方面而言，這意味著LGBTI人群面臨一次重大機遇，也表明當下的中國社會有可能成就迅速、深刻的變化，尤其有賴於公民社會、政策決策者、學術界、媒體以及性少數人士自身的正確指引。圖為赫尼在村里的聚會上。(這組作品由攝影師在2012年至2014年拍攝，赫尼於2014年因心髒病突發去世。)

　　夜幕裡，斯皮迪和托娃正走在村里的路上。這個時候如果在村外的其他地方被發現自己是同性戀，他們很可能遭到毆打甚至強姦。據英國廣播公司(BBC)統計，全球有76個國家的法律認為同性戀違法，這些國家普遍分佈於伊斯蘭教地區的非洲、西亞和南亞等地區，其中有期徒刑包括孟加拉、不丹、馬爾代夫、新加坡、烏干達、法屬圭亞那。國家和地區同性戀合法，但是同性戀的任何關係不被法律承認，這部分國家和地區佔了大部分，其中也包括中國。

(攝影：Vlad Sokhin |編輯：周娜|來源：網易新聞《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