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同性戀，每個人都有不同看法。有人認為出櫃很型，有人覺得同性婚姻合法化是個出路，也有人將之視為常態，早已見怪不怪。同志話題沒完沒了，而橫在同性伴侶眼前的問題，亦不止一兩個。香港導演楊曜愷（Raymond Yeung），十五年前接手策劃香港同志影展，九年前完成第一部長片《我愛斷背衫》，今年則攜第二部長片《封面裡的羅生門》再與本地觀眾見面。

對同性題材感興趣的Raymond，坦言還有探索的空間，「很多人都講出櫃，但出櫃以外還有很多東西值得挖掘。」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伍麗微

第一部片《我愛斷背衫》，Raymond小試牛刀，將背景設在倫敦，以三個華裔好「基友」在西方面對的各種際遇為切入點，講華人同志面對的種種眼光及挑戰。來到《封面裡的羅生門》，背景轉移到紐約，一個華裔形象設計師Ryan遇上愛國演員Ning，彼此因為身份問題水火不容。華裔青年自認為融入美國社會，卻因為華人面孔而多番被人踐踏；愛國演員表面有財有勢，嘴邊總掛着國家好就是大家好的言語，然而血液裡膽小懦弱的基因，卻讓他無法活出自我。

兩人從河水不犯井水，到彼此吸引，牽扯出各自的身世背景，而Ryan父母的竄入，兩人說着半鹹半淡的港式英語，也帶出移民二代在外地遭遇的歧視及不平等待遇。

探索身份問題

電影會有這樣的設定，源於Raymond的經歷。「我們在香港出生，也像是在『人家』的地方長大一樣，它曾是英國的殖民地，到後來主權移交，從頭到尾香港人都受外國主流文化影響，我覺得這個題材很有趣。」香港人感同身受，對故事裡的Ryan不陌生，他雖然生在美國，卻始終難以融入美國社會，對身份認同感到迷茫。

「在外國生活，身為一個華人，如果想事業發展得更好，通常要將中國人或華人的身份放下，盡量做到主流社會的要求。」有趣的是，人往往愈想擺脫一些人事，反而愈容易陷進去。「是啊，你通常抗拒某些東西，是因為它對你有很大的影響。」譬如Ryan覺得這個愛國演員很傳統很土，但自己的父母何嘗不是如此。「對一件事物過於敏感或過於自信時，一開始必然會抗拒，但當他（Ryan）發現別人並不覺得這是一件羞恥的事的話，會突然open起來，通過與這位演員的相處而同時接受自己的父母。」

外國拍片挑戰大

Raymond亦透露，找演員飾演這兩個角色並不容易，「在外國找華人演員很難，我們在紐約、洛杉磯、加拿大都找過。」加上Ning的角色又要兼顧英語跟普通話，人選有限。「華人演員在那邊演戲的機會不是很多，像外國的電視劇或電影，裡面的華人角色都非常單一，通常都做妓女、侍應、黑社會、偷渡者等，很多種類的角色他們都沒法演。」此外，由於國外市場很少出現華人故事，所以在資金、發行方面也遇上阻礙，「他們會覺得沒有太多人想看這種『少數民族』的電影，風險太大了。」

而Raymond偏偏只對華人故事感興趣，「因為已經很多人在拍西方故事，不需要我來拍。」他下部戲計劃回歸本土，挖掘主流社會以外的人事物，像在香港居住的菲律賓人、留訪香港的尼泊爾人等，繼續探索身份認同這個議題。他坦言，資金籌措是最難解決的問題，「你知拍戲一定要有明星才有人看，你要找有名的人來客串也不容易，在美國沒幾個紅的亞洲明星，而沒有的話發行的機會又更少。」

喜獲家人支持

相隔九年再推新作，其間Raymond在哥倫比亞大學讀了MFA學位、拍了五六部短片，並沒有偷懶。「《我愛斷背衫》是喜劇，拍完後我想嘗試不同類型的電影，就拍了一些實驗性、戲劇性的短片。其實《封面裡的羅生門》我也籌備很久了，從籌錢到剪接，差不多三年時間。」

最近，拉美同志電影《俯瞰》奪得威尼斯影展金獅獎，同志議題再被搬出來。「中國的情況有點複雜，內地有很多相關的網站，有很多同志文化的產品，甚至不乏地下同志影片。」Raymond認為中國內地不像大家認為般保守，但社會始終未能容納這個文化。「其實香港也一樣，至今也只有幾個名人出櫃，而他們出櫃是因為事業達到某個高度，算是成功了才走出來。」Raymond說，外國的情況稍為好一點，近幾年有些演員出櫃，像Ellen Page，「她是少數在事業沒達到高峰便come out的演員。」

這也是為什麼他當初會接手做香港同志影展，「香港的同志文化算發展得不錯，我們當年做影展時，很難籌錢，只有幾個企業願意支持，如今銀行、政府部門亦願意撥錢繼續做。」但以同志為題的電影，他依然覺得少，「大家不覺得這是一個冷門的題材，荷里活是製作了不少這類型的商業電影，但裡面的角色都以配角為主，通常是愛情片裡女主角的好朋友之類的角色，真正談到議題的並不多。香港就更少，只有《春光乍洩》這幾部，電視劇幾乎沒有。」

Raymond很清楚這類影片不會受追捧，「英語對白已經讓人卻步。」但令他興奮的是家人的態度改變了，「九年前《我愛斷背衫》上映，家人很支持我，也來看片了，但同性婚姻合法化後，今次家人呼朋喚友一起來看，好像我拍了一部武俠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