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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天主教大學師生辯論多元成家(圖)。(2014.12.08)

台灣天主教大學師生辯論多元成家(圖)

輔大性別研究社社長劉秀玲(左)和使命副校長聶達安(王騰毅/攝影)

  天主教教宗方濟各對同性戀者的慈悲,不敵保守勢力的抗拒,改革路迢迢,一如台灣多元成家入法面臨的形勢,街頭、議場成了雙方拔河的戰場。在天主教輔仁大學校園裡,波蘭籍使命副校長聶達安毫不隱藏反對多元成家的立場,無懼和另一方對話。劉秀玲是輔大創校以來第一位性別研究社社長,一場亦師生、亦攻防的午後交鋒,從神父會不會“被告”的話題開始。

  多元成家入法家庭價值與婚姻平權的拔河

  問:聽說副校長擔心多元成家一旦立法,萬一有同志請你證婚被拒,你可能因此被控告?

  聶達安 (以下簡稱聶):對。因為這是教會的製度,不允許我這麼做(指證婚)。如果台灣通過這樣的法規,我是神父,如果拒絕證婚會不會受到懲罰?那我怎麼辦?法規在通過的同時,有沒有想到怎麼保護不認同多元成家的人?

  現在社會最大的問題是,以自己的價值觀強迫別人一定要接受,說這樣才不算歧視。

  我一直強調“尊重”,多元成家的概念你有權利爭取,我絕對尊重。但我也有不認同的權利,你也應該尊重我才對。現在問題關鍵有兩個,一是“反正我認同,你就要接受”,另一個是“你不認同我,就是歧視”。

  婚姻是聖事,我們不認同婚姻以外的性關係,包括婚前性行為、外遇,同性婚姻也是其中一部分。這是我們認同的價值。

  劉秀玲 (以下簡稱劉):副校長擔心的事基本上不是“會不會發生”的問題,而是“神父被告”這件事本身的邏輯就有問題的。

  就事實來看,在多元成家法案通過前,同性戀者連成家的權利都沒有,為什麼有人會因為害怕自己被告,就反對別人可以成家的這個價值觀?甚至認為不同價值觀的人沒有婚姻的權利,進而剝奪?

  聶:即使非宗教界,台灣仍有很多人是反對同性婚姻的,是不認同的。你有權利爭取,為什麼我們沒有反對的權利?

  問:請兩位說一下各自對“婚姻”的定義。

  聶:兩個成年人,一男一女,都是自由的,通過合法關係、正式儀式,可以延續生命。

  劉反問:你認同的生命延續,一定要在一個“關係”上出現的生命,這個生命才被認同嗎?生命有等級差異嗎?

  同志也可以生養孩子。只是用的方式不同,如人工生殖、收養、代理孕母。還是有辦法繁衍後代。現在許多異性婚姻,不願意生孩子。但有同志想生養,卻沒辦法生養。

  我認為,婚姻是兩個相愛、想走進婚姻體制的人,他們可以做的一種選擇。

  聶:兩個女性是有愛的關係,的確是相愛。但那個精子是外來的,這就是差異。科技不是問題,我們關心的是背後的價值。

  劉:外來的非常重要嗎?

  聶:它就是一個第三者。

  問:副校長,你說“為什麼我們沒有反對的權利”,但另一邊的人也要問“為什麼你們不認同我們”,這要怎麼處理?

  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我可以不認同你的,你也可以不認同我的,我為什麼一定要認同你的?

  劉:我認為這是宗教和法律的衝突。

  聶:我反對,這是兩回事,不要混在一起。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也反對同性戀者的婚姻。就看每個人認同什麼樣的婚姻觀。認同同性婚姻的,是認為這是個體的權利;認同異性婚姻的,主要的思想是生命的延續。要有異性關係,才有生命的延續。

  校園對立氛圍同性戀話題大家有口不敢言

  問:校園裡有因同性戀話題產生的對立氛圍嗎?副校長立場鮮明,遇到過不禮貌的對待嗎?

  聶:校園當然有對立氛圍,但我倒沒遇過不禮貌的對待。台灣人民很善良,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大笑)。

  劉:有同學在課堂上感覺教授的話很傷他,但不敢申訴,怕一申訴就會有出櫃的問題,讓自己難堪。

  問:剛說到校內對立的氛圍,兩位立場不同,遇到過什麼事嗎?

  聶:有同學跑來對我說,他不敢在教室公開反對多元成家,因為現在整個氛圍是這樣,誰表達反對就會被說太傳統。我覺得現在要學習的是,雖然有不一樣的看法,但你可以公開表達,彼此尊重,這才是“多元”。

  劉:同志在校園裡常面對不友好。有一次社團在學校擺攤招生,一群男生走過來,指著攤位說“那是什麼東西”,其中一人接口說“就是什麼性別研究社啦”,然後推著其中一名男生說“那是你要去的地方”。是訕笑的口氣,嘲諷的意味,笑得很誇張。

  問:法案看來勢必持續推動,一旦立法,副校長如何應對?

  聶:如果法規通過,我們還是要接受的。但我要問的是,現在的婚姻制度有什麼不好?現在推動的多元家庭,其實不是多元,因為不認同的人沒有被保護,有沒有可能兩個都納入?英國就做到了。

  問:請問副校長,同性戀者若遇到感情問題,可以向你求助嗎?

  聶:和我談沒有問題,只要別邀請我證婚。(全場大笑)

   (低聲笑說):應該不會有同學去找神父吧。

  問:是否感覺社會越來越開放,同性戀者不再像以前一樣遭歧視?

  劉:我在環島倡導多元成家時,遇到的人都還好。但我去11·30遊行現場拍紀錄片,訪問同性婚姻反對者的看法,越記錄心情越差。很多知識分子會用非常多的理由阻止兩個人自然相愛,以復雜話語去反對一件單純的事,讓我感覺前面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聶:要雙方面對如何認同不一樣的婚姻觀,一定要學習尊重“不同”,這才是多元,才是要走的方向。

  問:法案一旦通過,神父最大的憂慮是什麼?社長你覺得還有什麼不足的?

  劉:我覺得現在最沒有問題的是“同性婚姻”這一方面,其他兩個我抱很大的懷疑。伴侶制度、家屬制度對台灣人甚至亞洲是新的觀念,還有許多調整空間,需要社會不斷對話。

  聶:若法律通過,我們只能接受。如果說憂慮,我們輔大是天主教學校,不希望通過後學生就開始“告”,說你不認可同性婚姻,就去告你。不希望有“告”的情況。

  劉:我也不希望,這樣造成對立沒有意思。

  環島尋找愛輔大性研社劉秀玲感受同志力量

  “不符合辦校精神”,這是輔大校方4年前拒絕性少數社團“輔大同窗會”成立的理由。輔大的性少數社團以地下社團方式存在20多年,今年在性別研究社社長劉秀玲調整後終於成立。劉秀玲說:“我希望學校能從這學期開始不一樣。”

  劉秀玲就讀織品服裝設計系四年級,她認為自己是“泛性戀者”。大三那年她參加一個女性影展學會舉辦的紀錄片工作坊,當時挑選的創作題材就是女同志,從此開始關注性少數和多元成家話題。

  後來工作坊發起“ 徒步尋找愛的可能 ”活動,步行環島訪問路人對同志話題的看法,劉秀玲當時擔任整個行程的攝影師。

  她說,這趟旅行有不少驚喜,許多本來不是團隊裡的同志在中途加入,讓他們感受到力量,她因此下決心回到學校爭取成立社團。

  劉秀玲與前輩討論調整社團形式,把社團定位為“互相溝通交流的平台”,討論同志話題,也關心女性主義、多元成家法案等。劉秀玲說,其實不少社員是異性戀者,他們都是對性別話題好奇的伙伴。

  劉秀玲說,性研社能在宗教學校成立真的很難得,同樣是宗教學校的真理大學就沒有類似社團,有學生還遠從淡水來輔大上課。

  禱告分餅後要和好神父聶達安學會尊重

  在波蘭的習俗裡,12月24日一家人在禱告後會分食麵餅,吃之前,家人有任何不愉快都一定要和好。這曾是年幼的聶達安最討厭的一刻,但他母親堅持落實這項習俗,影響了聶達安的人生,如今“尊重他人”成為他奉行的信條。

  這位來自波蘭的神父,25年前被波蘭聖言會派到台灣,當時他一句中文都不會。17年前他開始在輔大教企業倫理與人生哲學,中文越來越流利,如今是輔大的使命副校長。聶達安說:“如果沒有意外,我應該會一直待在台灣吧。”

  去年多元成家法案開始被討論,聶達安跳上火線,與支持多元成家法案的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妻子陳嘉君辯論,吸引眾多學生觀看。座談會還沒開始,學生就排隊排到樓梯間。

  聶達安經常通過上課和座談,與學生溝通想法。他認為:“我們有各自的主張,好比我必須堅守教規,但他們(性少數族群)也有他們的想法。我們不必認同對方,但要學會尊重對方。”

  性別研究社長劉秀玲在受訪後很興奮地想與聶達安合照。她私下表示:“副校長是少數即使不贊成,卻還是敢站出來講述自己主張的人,比起很多表面支持、其實反對的人好多了。”

(聯合報胡若梅周毓翔/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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