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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另一個世界的同性戀人(圖)。(2014.06.18)

寫給另一個世界的同性戀人(圖)

《給伊夫的信》,皮埃爾·貝爾熱/著,袁筱一/譯,南京大學出版社發行

  2008年6月5日,皮埃爾·貝爾熱開始給他的同性戀人伊夫·聖·洛朗寫信:“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欠你的情……我要告訴你,我對你的激賞,對你深深的尊敬,以及——愛。”他執筆寫信的前一天,是伊夫的葬禮,這位法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時裝設計師之一,在他人生的第七十二年,死於腦癌。

  伊夫·聖·洛朗:1936年8月1日出生於法屬北非的阿爾及利亞,父親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而他的母親是雞尾酒會的常客。

  17歲那年伊夫來到巴黎,家庭的關係和他在素描方面的基礎使他順利地進入時裝界並開始為克里斯蒂·迪奧工作。四年後迪奧去世,伊夫接替了工作。1957年,伊夫與藝術商人皮埃爾·貝爾熱相愛。1960年伊夫被迫應徵參與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因精神崩潰,與迪奧解除合約,在皮埃爾·貝爾熱的幫助下,於1961年成立了YSL。自從1962年1月29日他的第一個時裝發布會以來,那三個曲線字母的連接就成為時裝風格漸變並使當權派震驚的標誌。

  伊夫憑藉他的作品,在80年代上升為大師地位。1982年他被美國時裝設計師協會授予國際時裝獎。2001年,法國前總統希拉克授予伊夫國家榮譽勳章。2007年12月,法國現總統尼古拉·薩科齊再次授予其'大榮譽勳章'稱號,成為設計師最終的輝煌。

  整個90年代,伊夫都在和自己被毒品、精神疾患折磨的身體做鬥爭。2008年6月2日,因腦癌逝於巴黎的家中,享年72歲。

  我們的愛情故事。從一開始,角色就已經分配好了,我們一直堅持到最後。
  2009年1月6日

  皮埃爾的信一寫就是一年,寫給另一個世界的愛人,寫給自己,也寫給世人。他所愛的伊夫,擁有一對“巨大翅膀”,在他創作的時候,這對翅膀是天賦、品位、智慧、勇氣、正直,還有一絲不苟與不妥協;但在他生活的時候,“巨大的翅膀”妨礙了他的正常行走,命運給了他那麼多好品質,而他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是:在世俗生活中,走得跌跌撞撞,於世人眼目所未見的黑暗裡,不可自拔。皮埃爾試圖告訴那些曾經被伊夫的作品之美所震驚的人們,在伊夫這個過於閃耀的名字後面,還有一個伊夫,與燈光、掌聲、鮮花無關的伊夫,一個眾人難以想像的伊夫,他流浪在匕首與毒藥之間,視悲傷為必需品,與陰鬱的沉淪周旋。

  如果皮埃爾不曾寫下這些信,我大概會毫無負擔地認為,那個時裝大師伊夫,是繁華物質生活中與我無關的閃耀存在,至於皮埃爾與伊夫的同性之愛,也會被我當做與時髦、名氣、財富相關的行為藝術而加以過濾並忽略。但是,當我翻開這些信,我不得不承認,所謂的誇張與華美,是一種多麼可怕的偏見,他們非同尋常的故事,源於他們非同尋常的禀賦,識別這樣的禀賦,足以增加我們對人性的信任與希望的尺度。

寫給另一個世界的同性戀人(圖)

伊夫(左)與戀人、《給伊夫的信》作者皮埃爾

  如果把愛情看成是兩個人締結的一種關係,這是多麼悲傷的想法。
  2009年3月21日

  那個富有創造力,才思敏銳,憑藉才華輕易獲得世間榮耀的伊夫,太容易被人所愛所寵;而那個頹廢潰敗,厭世又充滿自我毀滅衝動的伊夫,令人不安。要完整地愛這兩個伊夫,是一種挑戰。也許每一種愛情關係都會讓身在其中的人面臨這樣的挑戰,畢竟,每個人不可避免地有癲狂、憂鬱與恐慌,只是大多數人沒有足夠的自由、勇氣與灑脫,隱匿它們比表達它們來得更容易;以清澈的憐憫去理解、接納並將其當做◇愛所承受的必然,也是超過了“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式的愛情所能擁有的韌度。

  皮埃爾和伊夫相愛相伴五十年,一半時間與世間少有的天才相伴,享有他的創造力帶來的驚喜;一半時間與黑暗中動盪不安的魔鬼相伴,為了擺脫絕望,為了活下去,要經歷世人難以想像的糾纏與廝殺,有時候,連毒品與背叛,都被用來安撫不可避免的絕望。這樣的感情關係,艱難又幸運,在兩個人的世界裡經歷外部世界所有可能的驚險與溫柔,勘透生與死的距離。

  我不相信有平靜的天才,真正的創作家都是殉道者。
  2009年5月11日

  時裝表演的T形舞台上,精美的服飾包裹著模特完美的身體閃過人們眼前,別人看到的是基於物質豐沛的華麗、設計者飛揚的才華,夾雜著在內心微微湧動的慾望與渴求,以及不自察的沉迷。皮埃爾在台下看到的是分離,一個創造者與自己作品的分離:“你在舞台上向前走去,就好像要上絞架。觀眾越是為你歡呼,喝彩的聲音越響,你就越是痛苦,越是悲傷。你只為你的職業而活。”

  為了“只為職業而活”的這個伊夫擔負自身的命運,皮埃爾要扮演兩個角色,天才的保護者,魔鬼的伴隨者,既要做到讓伊夫不浪費自己的才華,能在創造中創造生命的價值與希望,又要保護伊夫不被自己的才華灼傷。他對伊夫的愛,充滿憐憫,他說伊夫屬於那種神經質的人,美妙而可悲,一生與孤獨相伴,但“正是他們,而不是別人,創立了自己的宗教,完成了傑作。世界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欠他們多少,也不會知道為了給出這樣一個世界,他們承受了多少痛苦。”

  我的記憶就是我所有的行李。
  2009年8月14日

  脫離他們的愛情場域,以世俗的眼光望去,皮埃爾倚靠伊夫的才華,創辦公司,構建品牌,在資本市場獲取利益;伊夫是出身富貴之家的嬌寵之子,沒有世俗生活的經驗,憑著對服飾之美的敏感,對造型藝術的洞察力,向身邊的人們需索更多的嬌寵。只有探入他們的生命,才能看到,這樣的故事並非與汲取、利用、利益相關,它的邏輯是屬靈的,與人性和愛相關。兩個人在此中交換生命的能量,互相給予愛和自由,互為鏡像而辨析出各自更好的自我,一個柔弱靦腆的男人看到自己創造力的騰躍,一個勢利平庸的男人脫離俗世的欲求,成為溫柔謙卑之人。

  回憶愛情最初的樣子,皮埃爾這樣寫道:“是七月的一天,太陽穿過樹葉,房子很美,而我們那時卻沒有錢。我們相愛,命運在等著我們。這是我們最美好的精神食糧。”即便是認為利益在人與人之間更具有黏合力的時代,這樣的句子有它不可輕視的力量,輕柔並有著在心靈平靜之地長驅直入的銳利。

(新京報記者/朱桂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