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同志和“純粹的容忍”(圖)。(2013.11.06)
(圖/社團法人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
作者: Eryk Smith
上個禮拜在台北的一家酒吧,我進行了一場辯論。當時我只打算和老朋友敘敘舊喝一杯,沒想到竟遇到一個從美國來的商人,接著又討論到同性婚姻議題。那晚,直到凌晨三點半,我才回到家。
我來自一個大家庭,身為老大,我有九個弟弟妹妹,而其中一個是男同志。我記得他“出櫃”的那年,大概只有十四歲,當時他跟我說:“老哥,我有事要跟你說……我覺得自己八成是同志。”
“喔,那很好啊,”我說,“其實……你不用感到不確定,你根本完全就是同志。從你五歲開始我就一直這麼認為。”
我們都笑了。
然後一切就只是如此而已。
我弟弟的一些行為其實蠻符合刻版印像中的同志。當他還是孩子時就非常注重穿著,品味也非常挑剔。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六歲時,有人送他一套小版西裝與領帶,他臉上那種欣喜的模樣。小時候,他玩玩具車,但同時也非常喜愛變裝遊戲,有時候也玩洋娃娃。直到現在,他的穿著仍舊非常時髦,並且有著我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 同志聲調”。
我弟弟目前並沒有長期的男朋友,也從未表明對結婚有任何興趣。但不管是他,還是其他LGBTQ人們,如果想說“我願意”的話,我實在找不到理由說他們不可以這樣做。
“人的法律是人的法律,”這個以五十歲來說還算帥的美國商人在辯 論中對我說,“但上帝的戒律就是上帝的戒律,而上帝的戒律總是優於一切。 ”身為同志權利的支持者和虔誠的無神論者,他的言論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具說服力,即使酒過三巡並花了四小時辯論,我們的立場連一絲都未曾拉近。對於這點,我一點都不驚訝。
有許多原因讓我很慶幸自己生活在台灣。其中之一就是我不用再忍受任何人以他自己對某些宗教意涵的解釋,對你說什麼是有道德的,而什麼不是。我岳母是一位女道士,在南部主持一間自己的道場,雖然因為會造成空氣污染,我反對她每年焚燒大量紙錢。(我有次問她:“我們難道不能燒給鬼魂一張支票就好嗎?”答案當然是不行。)
但除此之外,我與她從未因宗教議題有所爭論。事實上,她給過唯一的宗教指令,是有一次她打電話給我太太,要我太太在指定的日子跟我行房,以便在接下來的一年能夠夫妻齊心。說實話,要遵照這種指令,對我來說倒是沒什麼困難。
台灣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很幸運,能生活在不用受他人評判的社會,能夠依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宗教在這裡雖然非常蓬勃發展,但卻很少干涉日常生活問題。你不會聽到道教信徒宣稱佛教徒是異端,而大部分的佛教家庭也不會因為女兒嫁給基督徒而怒不可遏。
在美國可完全不是如此,甚至可能因為爭辯那些不計其數的宗教派別哪一個才是“正統”而搞得家庭分裂。
而且在台灣,你不會看到反對者針對同性戀者施用暴力。我不是說台灣對同性戀者完全沒有偏見或歧視,但我從未聽說有人因為是同志而被打或被殺死。
我弟弟的一位朋友就曾在美國被一個明顯反對同性戀的人毆打,我甚至懷疑他是針對任何也在壓抑類似情愫的人。
還有個不那麼暴力的例子:上個禮拜,肯薩斯州的一對夫妻在帳單背面寫了幾句話給服務生:
“感謝你的服務,非常的棒。但這麼說好了,憑良心講,我們無法給你小費,因為你同性戀的生活方式,違抗了上帝。同性戀不能分享上帝的財富,而你也不能分享我們的。擁抱上帝的愛怎樣都不嫌晚,但同性相奸的人不應享有祂的愛。願上帝憐憫你。”
我承認,在二十一世紀,指導他人的人生,實在很怪。
記得前陣子台灣報導過一則新聞:有一對夫妻,以前雙方都是男的,然後其中一方動了變性手術,所以他們就合法結了婚。但之後另一方也去動了手術,所以他們現在就變成生活在一起的女同志,並且必須爭取官方承認早就已批准生效的婚姻(編按:後來兩人申訴成功,“內政部”承認該婚姻合法)。我得說,這種故事真讓我頭昏眼花,這真的很不“正常”,整個就很“怪異”。
如果我粗略計算一下,非異性戀人數可能低於百分之五人口,比例確實非常小。但我看不出來,對於身為“怪異”或是眇小的少數,有什麼充足的理由能讓我們否決這兩人的人權,否決他們主張對方為其配偶,並要求政府正式承認這個關係的權利。
還好,台灣沒有太多宗教思想狹隘的笨蛋,但我們可以做得比“純粹的容忍”更多。台灣可以在東亞開創同性婚姻合法化先例,如此我們可以讓世界知道,台灣是“世界少數”幾個地方,不會因宗教引起爭端,也不否決任何“怪異”的人對愛與生命的權利。
至於那個帥氣的美國商人,幾天后傳了條訊息給我,問我是否想要再出來“見見面”——很怪,對吧?
作者簡介
Eryk Smith出生於阿姆斯特丹,是傳教士父母的兒子,童年隨父母在歐洲旅居,之後回到美國。80年代早期,Smith家遷居到亞洲,住過香港、澳門、日本、內地,最後定居台灣。
Eryk原本修讀神學,發現自己是無神論者後,決定不再問來世,而要當記者問時事。Eryk之前在台灣許多媒體任職過,包括《West East》雜誌和《中國郵報》,現在是台灣ICRT記者。
他很不幸地在1995年就選擇了“史瑞克”當作中文名字——早在同名綠色怪物動畫上映前六年。
Eryk目前與妻子Chloe Liu和兩女兒住在台北市。